特約:子若
圖:李志強、受訪者提供
這是印度古典舞奧迪西(Odissi)舞者陳清涓(Michelle Jueney)在其個人履歷表開端寫下的一句話,這位華裔姑娘生來就愛跳舞,舞蹈之于她有如呼吸的空氣,不能一天缺乏。
儘管她今年只有35歲,卻有30年的習舞和教舞經驗,精通芭蕾舞、標準舞、拉丁舞等舞蹈項目,此時此刻的她,情定東印度古典舞奧迪西,一往情深。
但凡欣賞過陳清涓表演奧迪西舞蹈的觀眾,都會產生這樣的同感:每當音樂奏起時,她的肢體動作、目光神情在在透露一種虔誠,身韻完全散發印度文化內涵的神彩,幾乎達到神情和心意的全然融合與表達。
從演出中,仿彿看到了印度人的敬神文化,這種人舞合一的詮釋方式,若非存有深邃的癡迷與眷戀,加上本身長期的修練,以及對印度舞蹈文化體會,否則無法達到這種無我狀態。
採訪當天,早上的十時許,她已經完成了一堂瑜伽課,我們席地而坐,讓大自然的風吹向我們的身體;在整個採訪過程中,她是充滿動感的,雙手雙腳會自然而然配合其語言舞動著,看來,“舞”和“動”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是的。”她完全不持異議,附和地說:“我是個非常好動的女生,打從五歲開始,對音樂特別敏感,只要音樂響起時,我就會聞樂起舞,並且還會模仿電視節目裡的舞者跳起舞來。”
“當時根本對舞蹈毫無概念,只知道胡亂擺動肢體,或者是穿上媽媽的拖鞋,發出啪啦啪的旋律。”她笑稱,還很有節奏感的呢!
一場意想不到的邂逅
雙親在觀察到女兒對舞蹈充滿渴望的表現后,決定把五歲大的她,送到大馬聯邦芭蕾舞學院(Federal Academy of Ballet, Malaysia)習舞,最終獲得第5級證書(優等)。
在整個成長歲月裡,除了芭蕾舞,她不拘于涉獵各種舞蹈種類,這些都印證了她對舞蹈的鐘愛。
一個華裔女孩怎么學起印度舞來了呢?她與印度舞蹈的緣分始于一場意想不到的邂逅,“依稀記得是在小學的時候吧……”
她透露,有一回驚鴻一瞥了拿督南利依布拉欣阿里(Ramli Ibrahim)的印度古典舞蹈表演,她馬上驚呆了,隨即要求父母親安排她上印度舞蹈班。
當時她有所不知的是,南利依布拉欣是我國印度古典舞蹈的代表人物,也是在舞蹈界擲地有聲的學者。這個顯赫的人物從此在她心目中佔有一席之位。
根據她的說法,自幼開始她就不學自會印度舞的基本動作,例如搖頭擺動身體,不僅如此,她超愛享用印度美食,每天放學后就宅在家裡追看印度戲,就連農曆新年也嚷著媽媽給她穿上印度紗麗(Saree)服。她甚至曾經一度誤以為自己是印度人,后來經過父母糾正后,才恍然大悟自己的種族身分。
這種怎么都說不出原因的喜歡,在往后的歲月裡,曾經帶給她幾許迷茫、誤解,時至今日,順理成章與印度舞“情定終生”。
享受倫敦的舞蹈空間
完成中學教育后,無人指引也想像不了如何以舞蹈這個一技之長為生,陳清涓最終向現實低頭,選擇了同為藝術類的設計。她后來赴笈英國倫敦藝術大學的中央聖馬丁藝術與設計學院 (Central Saint Martins College of Arts and Design)升造。
初抵陌生環境,她先是感覺格格不入,彷徨無比,直至有一天,她在倫敦大學學生會(University of London Union,ULU)佈告欄張貼拉丁與標準舞比賽的通告,她不作他想就報名參加了。
“我只想找個機會跳舞!”結果,她分別在森巴舞(Samba)和倫巴舞(Rhumba)摘下銅牌和銀牌。自此之后,她在這個聞名于世的藝術之都進行了一趟大開眼界之旅。
她指出,在這裡跳舞是一件很自由、很普遍、很正當的一件事,“大伙兒相約一起到舞廳跳舞,這很像我們所指的‘clubbing’,但那裡不會出現煙酒,不論你是富有或貧窮,大家就是盡情地舞出自己的本能。”
她尚記得,當地跳舞的場所從不拘限,她就曾經到過醫院給病人跳舞,有的人甚至把車庫變成舞場,人人都可以利用這些公開場地展示個人的實驗舞蹈作品,與其他舞蹈愛好者一起交流。
她恣意地享受倫敦給她的舞蹈空間,貪婪地尋覓對自己有用的藝術營養。這段發生在19歲到21歲之間的留學生涯,她可以驕傲地說,這3年沒有虛度,對得住自己的青春歲月!
拜大師學藝一波三折
一個普通華裔女孩要走進印度古典舞蹈的浩瀚世界,可想而知絕非一馬平川!
從英國畢業歸國后,陳清涓面對茫茫前途,“畢業回國,一般人都會去找一份工作維生呀!”她最終作出痛苦的抉擇,進入廣告領域工作,“這段日子我像是一隻困獸一般,在現實與夢想之間不斷掙扎,士氣變得很低很低。”
直至有一天,她在絕望中,不顧一切拿起一個千辛萬苦找到的地址,並且瞞著父母請求妹妹把她載到那個不知名地方,“第一輪找不到迷路了。我不死心,要妹妹跟我再找找看……”她興奮地說:我終于找到了印度舞大師南利依布拉欣的住家!
可惜的是,對方不在家,她錯失了見他的機會,失落感頓時包圍著她,“我向來應門的其中一位舞者說,我會再回來!”只是工作纏身的她,再次敲響那扇門已是一年后的事。
上天再一次考驗
老天爺不負期望,讓她親自見著了后來成為其恩師的舞蹈大腕,“老師在瞭解我的習舞背景后,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指示我學奧迪西舞。”
原以為一切能水到渠成,如願以償,偏偏上天再一次給她考驗,“忙于工作的關係,我錯失了第一堂課,老師非常不高興。”霎時間,她不知所措,“我該如何面對老師呢?”當她再回去時,指導老師不再是她夢寐以求的老師,而是換成當初為她開門的舞者。
期間,許多意想不到的小插曲一再出現,以致老師對她有負面的看法。儘管如此,她這個新人竭盡所能善用每一個時間空隙,在最快、最短的時間把奧迪西的基本動作掌握好,自我分析與改進,務求自己跟其他原有舞者的水平距離拉近。
2003年,她加入了由南利伊布拉欣任藝術總監的大馬著名絲綢舞蹈劇場(Sutra Dance Theatre)。她在勤于習舞8個月后的一天,首次獲得老師點頭首肯參與“Alarippu to Moksha”的演出。
這個演出機會其實是對她經年舞蹈感悟能力的一次性考驗,“Alarippu to Moksha”是由兩種印度舞蹈段子組合而成,阿拉瑞(Alarippu)是我國最常見源自于印度南部的婆羅多舞(Bharatanatyam)的純舞蹈舞段;至于莫克夏(Moksha)則是奧迪西舞的終結舞段,它是要求動作快,節奏複雜,技巧難的純舞蹈。
這場演出毫無疑問圓了她的印度舞夢,同年她亦隨著舞團在國家劇院(Istana Budaya)參與“Spellbound”(魔障)的首度公演。因著這個演出機會,她后來得以前往印度與歐美等地進行巡迴表演,再一次開拓她的國際視野。
在后來的四、五年間,她周旋于廣告設計與舞蹈之間,伺機讓她全面退出,再重新出發!
酷愛印度一睹真風采
陳清涓對印度的嚮往是與生俱來的,為了一睹印度的真風采,她毅然收拾起細軟,到清奈(Chennai,前稱為Madras)走一回。
“我太愛印度了!”她對色彩豐富的紗麗愛不釋手,美味料理大快朵頤;當所有旅人對當地的交通工具和馬路狀況不敢恭維之際,在她眼裡卻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當我坐在Tutu車上,一陣陣疾風吹過,似狂風飛舞,吹亂了頭髮,飛舞著衣袖;再加上馬路上車輛喇叭聲四起,我整個人都亢奮起來了!”她說,朋友都說她瘋了!
在這趟旅程中,她與老師南利依布拉欣在南印度一座有小法國之稱的龐蒂切利(Pondicherry)相見,並在接下來的三個星期,追隨老師領導的舞團巡迴演出。
“我得以觀賞每一個劇目的演出,當時,我只有一個想法:好想成為他/她們!”回到吉隆坡后不久,她下定決心給自己一個由心出發的生活,辭掉了廣告設計工作。
2007年,老師讓她正式加入絲綢舞蹈劇場的巡迴演出,她當然是受寵若驚。“在每週一次,每次一個半小時的排練中,每個人的學習機會是同等的。”
在無數次的預演中,她鞭策自己把每一個舞段都做到最好,每天睡醒和睡前都在檢討自己的過失,以及可以進步的任何空間。
說著說著,我們聊天的現場響起了印度音樂,馬上觸動她的神經線,如同猛獸在休眠中馬上扎醒,她立刻簡略地向我介紹樂曲的由來和演奏場合,以及所運用的印度傳統樂器。果然是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
找到了修練生命入門
眾所周知,在印度的傳統雕像、藝術造型和古典舞蹈中有一種常見的站立體姿,名曰三道彎(Tribhanga),奧迪西也講求這個舞者軀體的造型美,極度講究動作柔軟的形態。
奧迪西舞是印度古典舞八大流派之一,它起源印度東部的佛陀聖地奧裡剎(Odisha,前稱為“Orissa”),至今已有2000年的歷史,是古印度寺廟的典禮舞蹈,由神的侍女在敬神和慶祝節日時表演。
清涓即場給我擺起了奧迪西舞的各種優美姿態,她邊做邊說,“奧迪西舞需要透過舞者們如水般柔、如月般美的肢體來表達各種舞碼。”
2013年離開絲綢舞蹈劇場后,她的腳步沒有因此停下來,她風塵僕僕先后參加了第五屆馬六甲藝術節、俄羅斯的第卅六屆世界舞蹈大會(World Dance Congress)等等,可以把奧迪西舞發揚光大的舞林大會。
在舞蹈的路上,她還有很多夢要追逐,而奧迪西舞絕對不會在她的未來規劃中缺席。
她是打從心底愛上印度古典舞,“當我第一次跳起奧迪西舞的動作時,我知道自己找到家了!”奧迪西如詩歌般的韻味,富裕變換的節奏和音樂,優雅的舞姿,她找到了修練生命的路,從此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