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的貴人（三之一）

文：雅蒙

江志宏不願承認是無家可歸者，他只是最近找不到工作。工頭說行情壞，很多工程都停了。

在黑暗的街頭，江志宏打了一個心滿意足的飽呃。今晚這頓他不僅吃得飽更吃得好，好久沒有吃到這樣豐富的美食了。今晚他運氣好，救世軍今晚提前以免費聖誕大餐招待街頭露宿者，他好運氣的排隊拿到名額。

剛才其他露宿者互相通報，氣象台說今晚會有寒流，吃完了就要趕快到露宿者之家等候床位。他剛剛就是從那裡回來，人總不會是一直好運氣，他今晚吃到大餐，但是拿不到床位。

江志宏不願意承認是無家可歸者，他只是最近一直找不到工作。工頭說行情壞，很多工程都停了。他只能做出力的工作，他不能多思想，頭會痛－－或者什么都感覺不到，總覺得腦子裡是一片白茫茫的，想到多會很累，他不願意多想。人家說他有問題，可能是吧。

黑夜裡下起無邊無際的雨來了，愈來愈急也愈大。他沒有抄起外套的頭兜，他如蓬草般的頭髮已經很髒了，不如讓雨水洗一洗。這時他想起一件令他高興的事，明天退休軍人協會派發節日失業貧窮補助金，如果不買酒喝，省省的是可以夠半個月用的。他有資格拿，因為他是受傷退役的前軍人。他還能拿傷殘金，職員有時會懷疑：“真的是你的卡嗎？”他明白外表看不出他有什么傷痕，他還年輕又四肢健全，雖然常在街頭露宿卻也沒有吃得骨如柴，相反的還是一名壯漢，自小人家就說他骨格大，他不就是靠夠健壯順利當兵嗎。

發生爆炸奇跡活下

他通常會小聲的回答：“我頭腦有病。”陪笑說：“醫生說的。”江志宏也弄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頭腦有病，只知道他參加和平軍隊，一次與友國軍人一齊執勤時遇襲，整軍車二十多人都在爆炸中死了，只有他奇跡般活下。人家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這話用不到他身上，他覺得自己好像一直糊里糊塗的過日子，有一天突然醒來，才被告知自己昏迷了三個月。醫生說他是戰后創傷，安慰他：“會好的，很多軍人參戰回來都有這個病。”但街頭露宿者卻同情的說：“有人很久才好，有人到死了都好不了。”這病可真玄。有些人肯用他工作，有人看看他的履歷，打電話問了一下，就說請到人了。他明白對方只是不請他工作。也是人生經驗豐富的街頭露宿者告訴他：“人家當你有精神病。”啊頭腦有病就是這樣。

雨越下越大，但他眼睛銳利得看到過了馬路前面一段路的屋子前有行人通道，他飛快跑過去。黑暗中有一個暗藍色的大旅行袋放在牆角，但他眼睛就是看到了，他開心的走過去提起。他心中想：我沒有偷，是人家不要的。

他掂掂相當大的旅行袋，也相當重一下。他想人的運氣總是好一下壞一下，有得吃是好沒有住是壞，現在應該是好運。他高興了。走了一段路，他覺得有點不對勁，望望四周，然后他打開旅行袋，他吃驚得呆住了。

警察局，老麥今年又收到一個很大的聖誕禮籃。十八年來老麥每年都會收到同一對夫婦送來的大禮籃。把大禮籃拿進來制服同僚笑說：“老麥你真膽大包天，公開受賄賂。”老麥笑說：“你別走，我們一齊受賄賂。打開，家裡孩子喜歡吃什么就拿，要留給別人。”禮籃全部是吃的，其實是方便老麥與同僚共享。

女嬰18年來沒消息

在旁的小雷就等著老麥長長的歎一口氣。這也是每年老麥收到禮籃的慣例。起初小雷詫異：“頭的，莫非你不滿意這個禮籃沒有美酒名表與現款？”老麥歎息說：“這是人家苦心造詣的吩咐我，不要忘了我答應的事。只是我慚愧不已，十八年了我都沒有辦法幫到。”

小雷看看附上的賀卡，寫著：朱守成與許玉佳同敬賀。好奇問：“他們是誰，你幫了他們大忙，所以他們年年送禮籃來表達謝意？”老麥搖頭：“完全沒有幫到。”他說：“十八年前，我與他們都還是青年時期，現在都步入中年了。”小雷問：“到底什么案件？”老麥說：“幼嬰失蹤。”小雷罵一句粗話。他最厭惡拐帶幼嬰小童的壞人，是家長一輩子的創傷。

老麥說：“朱家夫婦都是優職高薪人員，許玉佳生育有點問題，卻還是幸運了生了一個女兒取名朱榮蘭，在她八個月大的時候被人強行拐走了。警方與其他民間組織苦若尋找，女嬰卻像人間蒸發了。18年來毫無消息，只能列為失蹤。”老麥說：“最可怕的可能性，我都不敢告訴朱家夫婦，也許是被人肉販子拐走了，下場會很慘。”小雷又罵粗話。

然后小雷說：“失蹤事件過了一年半載，通常都會列為懸案了，警方也不可能一直跟進。”老麥說：“朱家夫婦明白，當時我氣憤填膺說，我會以個人的力量繼續尋找，所以朱家夫婦每年都送禮籃來，是婉轉的提醒，他們還在苦苦的等待女兒的消息。”他歎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小雷拿一些糕餅給接線員，她們都很高興，一個正在接聽：“是是，我們已經派人去了，在你之前已經有最少十個人打電話來報案了。”小雷好奇問：“什么案這么多人不異而同的報案？”一名接線員說：“懷疑有人拐帶幼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