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深處

戴愛蔚

“未說出口的關心，總是先被她的冷言冷語卡在喉嚨裡，張了張口，又把原本要說的話嚥了回去。因為那份自尊心，大家的關係，漸漸地，漸漸地，淡了……”

「咳咳咳……”一陣陣的咳嗽與盤踞在屋裡的黑暗為伍，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藥味兒。

叩，門打開了。拿著痰桶往外面的溝渠倒去，面色上毫無表情，彷彿早已習慣了。看著那些污穢物，胃給出了最自然的反應。壓抑著那股想吐的衝動，視線定格在那老人的身上。看著她，拖著那略有不穩的步伐，倚仗著枴杖，回到那昏暗又毫無生氣的房間裡去。

淚水又靜悄悄地爬出眼簾，濕潤我的面龐……嘴角勾出一抹淒涼的笑，苦澀在心裡漫延。那個老人，她並不陌生，很熟悉，很熟悉。因為病魔的降臨，生生地將這親密無間的關係扯碎。

奶奶，是一個很驕傲的人，病了，不會說，只會躲在房間裡默默承受，不讓我們知道，因為，她不想給我們看到她最狼狽的一面……

未說出口的關心，總是先被她的冷言冷語卡在喉嚨裡，張了張口，又把原本要說的話嚥了回去。因為那份自尊心，大家的關係，漸漸地，漸漸地，淡了……

那一天，我又再一次地經過奶奶的房間，發現，原來自尊是她最想保留的東西……

”咳咳咳……”咳嗽聲不斷，心裡的擔憂逐漸擴大，不由自主地走到那房間外，那早已不再熟悉的房間。發現門沒上鎖，微微地推開，看見奶奶那這一條有血跡的手帕。想去倒杯水，去從床上跌了下來。原來，是腳使不上力……心，彷彿在淌血，用力的掩住嘴不發出嗚嗚聲。感受到手上的濕潤，知道自己又流淚了。步伐彷彿僵硬了，無法移開。我知道，我不能進去，不能讓她知道我看到了她最狼狽的時刻。

寧願讓其他人看到，也不願去說，因為不想當一個罪人。我是她最愛的孫女，怎么忍心去揭開她的傷疤？

聽到那早已預知的消息時，傷感從四面八方向我靠攏，向四肢擴散。她走了，結束她那痛苦的日子。

留下一封信給我，卻只有短短的幾行字：花開有時，花落有時，無須傷感，該走的終究會走，強留不得。日子漫長，一輩子遙遠，好好過。

那是她早已準備好的，紙張上還有些泛黃。猛然憶起，原來，奶奶病了五年了，只是日子走的太快，忘了。

拿著那封信，一時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