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號學是一門相對新穎的學科。Semiotics是舊稱,索緒爾(F.Saussure)以降,學者多稱之為semiology。從最淺易的交通燈紅橙綠談起:青代表安全,是可暢行的符號;橙代表緩行、準備停車,是警示的符號;紅色代表危險,是危險的符號,車子得停下來。香檳慶祝喜慶事,玫瑰代表熱情和愛。符號學有趣之處,不在于尋找意義是什么,而是意義怎樣被創造出來。
正如Apple並不是意義(當然你可以說A for Apple,蘋果是它的意義),今日Apple是喬布斯與他開發的智能手機的符號。天秤是國陣的符號,兩端平等,選民看了心裡有安全感,藍色令人舒暢,猶勝枸杞明目。數十年以來,國陣就靠顏色與圖案配搭成的天秤符號,把柔性、祥和、公平的意義創造出來,貫輸進選民的潛意識裡。
符號有一特征,它是專斷的。為什么紅色是危險,青色安全可暢行?且看港台股市:紅色的數字反映股價升,青色反映股價跌,可見色彩符號並非置諸天下皆準的,其他符號亦然。曼德拉──這位入獄27載的政治家──他是爭取民族權益、無畏無懼的鬥士;Mandela成了捍衛民族權益的符號。林連玉維護華文教育,不屈不撓,他的名字成了捍衛民族教育的符號,道理相同。
符號可分為三大類:1.象征性,2.圖像的,3.索引的(indexical)。曼德拉、林連玉是象征符號; 香檳、玫瑰是圖像符號;曼德拉、林連玉是民族權益的鬥士,是索引符號。“能指”(signifiers)與“所指”(signified)是社會認同建立的。烏雲是降雨的符號,咳嗽傷風是感冒,藍天白雲代表天氣晴朗,意義是這樣產生的。明乎此,讀者就把握到結構主義的優勢與缺失。
專斷文學批評有缺陷
伊戈頓(Terry Eagleton)指出:“結構主義在某方面說是相當不具備歷史意識的……不過問作品產生的背景。索緒爾一開始就抑制了或忽視了語言交代了一些當時的現實與歷史。”美國耶魯學派結構主義只顧尋索字質、意象、張力在語文框式(context of meaning)的上下文內產生的意義。這正是70年代盛行于台灣文壇的“新批評”(new criticism)的崛起與危機。
把李商隱的“春蠶到死絲方盡/蜡炬成灰淚始干”,詮解成造愛過程。蜡炬是陽具,“淚始干”是“射了精”,當然是荒謬的。結構主義新批評把作品視為一獨立的主體,不必理會作者的處境、際遇與時代背景,就作品論作品。這種專斷的文學批評,其缺陷不言可喻。有興趣的讀者,可參考顏元叔與葉嘉瑩兩位教授的論辯。
艾柯(Umberto Eco)的研究超人漫畫,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對日本時裝衣飾、流行小說的關注。梅茲斯(Christian Mertz)甚至把電視影片當作一組符號來研究,發掘/發現符號(符號群)的“內涵”(connotation)與“外延”(denotation)力量。符號是專斷的,想像會飛翔。各種商品、藝術品均可藉本身的內涵、外延能量蛻變,並衍生出不可思議的夢幻色彩。我是用這大策略寫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