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窟（三之一）

文：雅蒙

在白天它是商業金融重地，晚上就搖身變成銷金窩溫柔鄉，令這個大都會更畸形的繁榮。保護費是這黑夜世界各種業者的日常開銷，雖然不能說你情我願，卻是一種默契。

大家都想平安求財，從來沒有任何業者敢抗衡這種制度，再說可以當是銷售稅轉嫁到消費人身上。江湖傳言最快，北區新崛起有兩間生意最火紅的舞窟就不交保護費，起初有人上門追討過幾次，據說都是打前門進從後門抬出，重傷的丟在路旁等救傷車，輕傷的被扔進大垃圾箱自己爬出來。然後就沒有人敢上門收什麼保護費了。

這兩間舞窟先成立的叫“貧民窟”，裡面還真是打造成簡陋貧民窟的黑暗氣氛，令看慣五光十色的消費者都覺得耳目一新，趨之若鶩，一開張就夜夜爆滿，人們都排長龍等著進去狂歡一番。

半年後第二間舞窟“木屋區”開幕，生意一樣火紅得令同行眼紅。這兩間舞窟都是用舊貨倉改建，生意好是因為消費便宜，年輕人負擔得起，老闆採取薄利多銷的策略。後來人們都知道這裡安全，連中上階級都來溱熱鬧。據說投資的人是兄弟班，帶頭的叫余大龍。

保護費集團一開始當然不會放過這塊肥肉，結果去了幾次後知難而退，派去的打手先是手摺足斷進醫院，後來這些收保護費辦公室更被人直搗黃龍。出動的都是這些股東兄弟，個個身手不凡，槍法如神。被打得很慘的保護費集團打手說，這些人紀律甚嚴，領頭的一聲住手，所有拳頭即刻收在半空，一聲“走”就很有默契的互相保護退走，像上戰場一般。

前軍人當老闆

後來才打聽到這些不好惹又紀律甚嚴的人果真是從戰場退役下來的軍人。據說余大龍在擔心這些同袍生活無著會鋌而走險，尤其他們的心靈在炮火中已經無形的受到創傷，於是他便把他們召集起來，越聚越多後就成立了這兩間舞窟。保護費集團知道這班人的底細後，倒吸一口氣，不敢再在老虎頭上拍蒼蠅，這些兄弟老闆不是一個兩個，是近百個，是俗語說的膽生毛之輩，再說他們會有強硬的後台。

這些人搏擊的本事高明，起初那些去收保護費的烏合之眾都被打得屁滾尿流爬著出來，據說領頭的余大龍身手更是不凡，他精通“匈牙利搏擊術”，沒有花拳繡腿的招式，一出手就是重手制伏敵人，對方非死即傷。有人親眼看過他一人獨鬥二十幾人，不到五分鐘就把這些人打得在地上哀聲苦叫，嘔血斷骨。

但人家都說，外表上一點看不出余大龍是身手不凡的好漢，他雖然高大卻沒有其他兄弟的驃悍兇猛，他還長得相當漂亮好看，說話語氣用詞斯文，但那班煞氣騰騰的前軍人都怕他服他，不論年齡都尊稱他一聲大龍哥。

余大龍從戰場上退下的時候，也是一樣窮得一清二白，開舞窟的資本從何而來？所以起初有人傳說是他領著兄弟去幹了一單打搶銀行案。但這些莽漢會瞪大眼用大嗓門抗辯：“我呸！打搶銀行我們還要工作？大龍第一個不准我們幹這樣的事，本錢是大龍嫂先墊出的。”

舊情人再重逢

這位大龍嫂芳名李綿綿，據說十七歲出來當夜女郎賺學費讀書，雖然讀至大學畢業，在畢業前就已在經營酒吧，很快嫁了個有錢商人當續絃，不到三年她就當了寡婦，有人笑說：李綿綿就是知道他活不久長才嫁他。

據說李綿綿守寡不到三個月就與余大龍同居了，但知道他們過去的人說，這倒不是風流寡婦遇上浪蕩的脂粉客，而實際上他們是舊情人。李綿綿十五歲失去雙親被送入福利部收養所，余大龍十七歲，已在收養所男童部生活三年了。一晚他逃離時，跑到女童部找李綿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她點頭。生活不易，通常靠余大龍去偷竊搶劫，有時李綿綿去黑暗的角落當“無聲女生”，讓骯老頭付錢行手足之慾。

一次余大龍差點被抓，他狼狽的說：“不能再這樣下去，你離開我吧。”李綿綿同意：“只要這個世界有男人，我的生活不會有問題，你有何打算？”余大龍說：“我有一名舊鄰居好友當警察，他勸我去當兵。”李綿綿微笑：“很好，你有當阿兵哥的料，身體壯膽子大。”余大龍說：“你不要等我，如果一天重逢你還沒有男人，又還想跟我，我一定會要你。”李綿綿笑說：“那好，那你要保重不能死。”

兩人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重逢，余大龍解甲歸來，正是李綿綿守寡三個月時，愛情的火種一直深埋在他們的心裡，一相逢就明白“我一直都愛著你”，立即愛火重燃。

李綿綿明白余大龍是以傷兵身分退役，他身體沒有損傷，是他的心有創傷。他在戰場以奮勇殺敵出名，但軍醫發現他越來越封閉自己，殺敵太多恐怕會令他變成殺人機器，余大龍也明白自己有問題，同意退役。

李綿綿明白余大龍不能替別人打工受氣，他的拳頭會把責罵他的老闆打死。剛巧有人要出售一個貨倉，她購下，讓余大龍找一班不得志的退役軍人，成立“貧民窟”舞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