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奇趣.一杯啤酒 一個比利時忘年交

文:馮彬霞

這些年,無論身處何方,只要我拿起啤酒杯。就會憶起一種叫做Chimay的比利時啤酒。每當想起那種啤酒的味道,我就一定會想起他來……

他是我的忘年交,是我在法國的旅途中認識的。一個比利時佛教徒,是白人,且是擁有純正血統的比利時人。可他的信仰卻不是天主教或基督教,而是佛教。

認識他時,我二十多歲,他已是六十歲左右。機緣巧合,他和他的菲律賓女友米拉邀請我們到他家做客。

在他家裡,我看到滿屋子的“佛氣”:牆上掛著佛像,桌上擺放的也是大大小小的佛像。書架上幾乎全是有關佛學的書籍。在客廳主牆上,掛著一個用毛筆寫出來大大的“禪”字。我開始時並不在意,心裡想著信佛的一定是米拉,因為她是亞洲人。閒聊之間,才知道皈依佛門的,居然是這位比利時老先生,牆上那龍飛鳳舞的“禪”字,居然出自他之手!

如蜜一樣的酒

那讓我感到有趣極了,一個比利時人,不老老實實信仰天主教或基督教,居然信仰佛教!

看到我對此事表現出極大興趣,他告訴我們,經常按日本禪師的指導做功課和誦經。記得當時他還把自己親手縫製的袈裟拿給我們看,他甚至在研究如何製作豆腐。他確是一個非常虔誠的佛教徒。

不過,除了規定自己做功課和吃齋的日子,他平日卻是“酒肉穿腸過”,不忌諱和講究什么。那次在他家裡,他以一種叫作Chimay的比利時啤酒招待我們。這種啤酒擁有新鮮酵母的芬芳,略帶薔薇花的氣息,給喝酒的人造成一種錯覺,以為這蜜一樣的酒不會醉人。殊不知這酒的后勁很足,喝的時候“好像”沒事,一停下來就倒了。我第一次喝,就上了這種酒的當。剛品幾口時,覺得這酒真是不錯,不料喝完一杯,已經有些微醺了。

那次,他喝了四瓶Chimay后,藉著酒意說出他的生活經歷:在那之前,他一共經歷了三次婚姻;第一次離婚,他的房子從別墅變成套房;第二次離婚,他的房子從套房換成單人房;第三次離婚,他就被掃地出門了。據說,他曾經很迷惘,經歷了三次婚姻,讓他覺得生活很灰暗,幾乎看不到任何希望。直到他在菲律賓工作期間,接觸了佛教,就皈依佛門。

規勸皈依佛門

他說,是佛祖指引他一條明路,才看開了,才放下。他沒有固定居所,工作是隨著合約到處“漂泊”。因為合約,他從布魯塞爾到法國的萊茵省工作,暫時旅居在這裡,至于下一份合約會把他帶到哪個國家或城市,他也不知道。他倒隨遇而安,因為他這一生大半的時光都是飄來飄去:亞洲、非洲、澳洲和美洲都去過了,所以不在乎下一站會飄到哪個國家或城市。我當時暗想,以他這樣的經歷,難怪要信仰佛,也許他真的看破紅塵了吧?

佛學的書,我也粗略讀過那么一兩本,加上母親是虔誠佛教徒,因此每次也能接上他的話題。他卻驚異于我的佛學知識,認定我有“慧根”,是研究佛學的好料子。他常常勸我皈依佛門,說:Life is only illusion。Do not run after the illusions。(人生如幻影,不要在幻影后面奔跑。)他還常常說,人生就是無邊苦海,只有佛祖才能把我們渡出人生的苦海。面對他的規勸,我當時總是笑笑,並以心中俗念和慾望太多,難修成正果為由,謝絕好意。每次,他總是很認真地歎一口氣,道:“我只能給你指出上岸的方向,但不能渡你過河呀~!”

還在幻影后面奔跑嗎?

也許,他說得沒錯,人生如夢幻,人生如無邊苦海。可,當時的我才二十歲出頭,怎么可能相信這個道理?那時的我,心中慾念很多,正是對生活充滿無限好奇的年紀,總覺得如果人生真是幻影,那也得由我自己去發現。如果人生真是苦海,那我也要先品嚐一下海水的苦澀。年輕的我,需要的是體驗生活,絕不是消極地放棄生活。也許有一天,我到了他那樣的年紀,可能會相信只有佛祖才能渡我過河。當年年輕氣盛的我,更加相信的是,只有我自己才能渡我自己過河。他每次都笑道:“去體驗生活吧。等你在苦海中泡夠了,終會相信我的話。可是,你在浪費你的時間呀!”我每每輕笑搖頭,不再辯解。

那以后,每次見面我們照例談佛,他照例勸我皈依佛門,我照例謝絕好意。

偶爾,會在網絡上看到他。每次,他總是問我:“嗨,小姑娘,還是在幻影后面奔跑嗎?”我總是說,“是呀,我還是‘執迷不悟’地在那個‘海’中呢!”

于是,他不再說話了,我也不再說什么了。

后來,他的發問越發簡潔,每次只問:“在海中嗎?”

我總是回答:“在海中!”我們每次都是這樣固定而簡單地一問一答,倒像是一種說禪了。

如今,一轉眼十多年過去,我已年近不惑,卻依然在“海中”,在這個紅塵世界中“執迷不悟”。他,我的這位異國忘年交,佛學境界想來必是更深了。只是,我與他,已經十多年未曾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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