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韋材：城人五味── 連載小說

寫連載小說的最大過癮處，也許就是操著生殺大權，甚至違反常理。

比如說：愛之，才欲其死。惡之，才欲其生。而且可以愛改就改。

以為一定是好人的人，偏偏不一定就是好人。

肯定是壞人的人，這人心裡肯定也有個角落能璀璨光明。

改就改，手抖也不抖。

人性看似堡壘，其實這些堡壘不一定穩固。有位作家說，千萬不要考驗人性，它不堪一擊。那么說已算是慈悲，人性其實哪裡還需要那一擊？自動就改了。張愛玲筆下的振保，睡一覺醒來就變回好人，一遇上尤物他又變成壞人，振保變來變去還算是慢了點，至少振保還需要睡一覺。

現在的人，閃閃眼珠就能變來變去。

自有人類以來，只有歷史人物能如此涇渭分明，但歷史總是一面倒的、政治正確的、歌功頌德的、或嫁罪鞭屍的。這類好人壞人，只出現在歷史記載上，現實人生裡根本沒完全的好人和壞人。

連環小說多變多刺激，才有人願意看，有時寫到連我自己都不能肯定情節第二天該怎么發展。因為真實生活裡，一切比想像的更為刺激，有些愛情甚至少過3分鐘，連高潮部分在內頂多50字。有人長年累月暗地裡做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有人早上開開心心吃早餐上班去，下午就暴病猝死了。

人生比小說更無常，連載小說人物至少還是一天天活下去，都市百姓，活得這個小時，就賺到這個小時。（總不能每次都把所有小說人物安排在一架失事飛機上吧？那么，寫連載小說的就不必吃飯了。）

寫連載小說雖過癮，但整天一味愛啊情啊恨啊，恐怕又會導致全人類消化不良，要刺激都市人EQ早已麻木的做法，唯有就把生死一線間的懸疑性與無常性拉進來。

要不就是活著恨我。（好吧，收一筆，就讓他活著。）

要不就是死了才愛你。（那，索性一槍！）

別說乖離現實，現實才嚇人呢！街上看看，多少端端正正的麻木外表，一隊隊、一列列的癡男怨女，內心裡渴望著極端變形、失常扭曲的感情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