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裡尋他千百度

文：謎鹿

她從沒想過，她會趕得及在四十歲生日前步上紅地毯。穿著漂亮婚紗站在鏡子前，她真懷疑是在做夢，用力捏自己臉頰一把，痛！是真的！

更意想不到的是，她的新郎，真的就是他。那個從小就和他被說成一對，經過三十多年兜兜轉轉，還真和他湊成一對，多麼不可思議。

他們兩家是好鄰居、好朋友。打從他們出世前，兩家父母就好到想做親家，她還在母親肚子裡時，他父母就笑說將來要她做他的媳婦。她出世後，一直到唸中學，兩家父母仍不時提起這段指腹為婚的陳年舊事，當作茶餘飯後的話題。

他倆都是家裡的獨生子女。他比她大一歲，父母要他喚她妹妹，要愛護她照顧她，但他就是喜歡作弄她，還給她取了“漢堡包”的外號，因為她很愛吃漢堡包。她為此氣得想打他，尤其是他在同學面前也那樣叫她，讓她感到丟臉，但她總是打不到行動敏捷的他。至今，他仍在私底下叫她漢堡包，但聽起來卻變得甜蜜。

小時候，她就是不喜歡他，討厭他老是作弄她。更討厭兩家父母老說他們是金童玉女，長大後配成一對，就是一家親。她才不要嫁給他，他和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相差太遠，單眼皮的他，既不夠帥，也不溫柔體貼，對她說話總是粗聲粗氣，一副欠打的模樣。她想，他也不喜歡經常故意和他唱反調、老想抓他小辮子向他父母打小報告的她，否則，他也不會老作弄她，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在朋友面前出糗。

雖然天天見面、天天抬槓，但他們各有各的朋友、生活圈子。上大學時，他交了女朋友，她母親和他母親知道後，還有些失望，因為他的女朋友竟然不是她。她為此啼笑皆非，覺得兩個媽媽好孩子氣。

妻子分娩時難產

他的女朋友漂亮溫柔又斯文，和性格火辣的她是完全不同的類型。她心想，就知道他喜歡這類小女人，適合他那種大男人主義的沙豬。不過，她倒是很喜歡他的女朋友，年紀相近的她們，雖性格不同，卻很談得來。所以，他們結婚時，她也衷心祝福他們，替他們開心。他妻子懷孕時，她興奮得嚷著要當孩子的乾媽，她母親還私底下感嘆“人家在吃米粉你在旁邊喊什麼熱”。

世事無常，他妻子竟在分娩時難產，孩子保住了，媽媽卻救不了。他成了鰥夫、單親爸爸。為此她流了不少眼淚，為紅顏薄命的好友傷心，也為他和孩子難過。他消沉了一陣，幸好孩子很可愛，還有大家的關心，他又重新站起來。

孩子小名肉包，他給取的，是個可愛的小男生，和她很投緣，喜歡黏著她。她也信守承諾當了肉包的乾媽，把他當自己兒子般疼愛，逛街購物總不忘買吃的玩的回來哄他。他看在眼裡很是感激，但嘴硬的他，感謝的話不如虧損她的話說起來順口。

就那樣過了幾年，肉包都上中學了，還是和她這個乾媽非常親密。她和兩、三個男人交往過，但總在雙方關係要進一步時，她頓覺無法再繼續。她父母為她的終身大事操心不已，老想給她安排相親，但她都不感興趣。

他就近在咫尺處

有天在他家幫肉包做學校的手工作業，大家聊天時，肉包突然冒出一句“乾媽，不如妳就當我媽媽吧”，說完和爺爺奶奶一起起哄，她伸手拍了下肉包的胖臉，感到自己臉頰發燙，眼角餘光見他也紅著臉假裝看報。

她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對自己有意。但，等著等著，卻始終不見他有任何表示。算了，她笑自己多心，還是專心工作存錢養老吧。

一次偶然的機會，朋友介紹她到國外工作，還說可以幫她搞移民，把她父母也接過去同住。條件優渥，她心動了。她父母不想跟著去，也不放心她獨自離鄉背井，找了他商量。

她知道後很生氣，覺得父母還當她是小孩子，也不滿他們凡事都跟他說。賭氣之下，匆匆辦理出國手續，心想無論如何也要飛離他的陰影。雖然覺得自己的心態有些可笑，也不知在氣什麼，但就是想那樣做。

一切準備就緒，終於就要展翅單飛，她既興奮又緊張，還有些莫名感傷。當她提著行李在門口等計程車，只見他也提著行李出來，走到她身邊說：“一起吧。”

她不明白他的“一起吧”是什麼意思，傻傻的就被他拉上計程車，然後上飛機。在機上，他突然握著她的手說：“這次就當預支蜜月旅行，我們玩夠了就回家，妳爸媽和我爸媽，還有肉包，都捨不得妳。我更不想妳走。”

就這樣，向來循規蹈矩的她，姻緣路卻先後次序顛倒。先度蜜月，後結婚，再戀愛。亂七八糟。卻亂得很甜蜜。

教堂上，她一秒鐘都不想浪費的搶著說“我願意”，引得哄堂大笑。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眾裡尋他千百度，沒想到，他就近在咫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