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韋材:城人五味── 三雙鞋子

想起背包那時行走半年,三雙鞋子。

並非路難行,而是天天都得走。假如我也學球鞋廣告那樣,在鞋子上綁個性能探測器,答案肯定是教人吃驚的。

因為,后來我不甘心老是莫名其妙耗損鞋子,而開始每天計算自己走多少路時,答案原來是每日平均12到15公里。

背包旅行,走路的練習算是基本功。

唉,是逼上梁山開始的。問路時語言不通,對方又創意洋溢地即興亂指一通,“銀行?不遠不遠,過兩條街就是。”

姑奶奶,這種話最要命,常背著27公斤熬完30分鐘,第一條街還遙不可及,然后再問第二個妙人,原來是相反方向。

另一種被逼情形是尾大不掉。背著27公斤細軟,如何擠上別人的巴士?就算擠得上,到站來不來得及擠下車還是未知數。人心一橫,志氣和力氣就立刻膨脹,不過幾公里嘛,走吧走吧,結果還是苦了鞋子。

鞋子最老實了,人的每一步都在縮短它壽命。遇上古老的鵝卵石子路,更是它們的刑場。一步步的石子路,都能感覺鞋子在抵死掙扎。最早耗損的,反而不是鞋跟,而是兩邊的縫口。

一雙鞋子的死亡,就是突然縫口張開。那情形就發生在我第二雙鞋子上,很明顯,那是暴斃抗議。那時就在大峽谷半山腰,剛好還下過雨,是故意報復的,選對時間場合,死給我看。

現在選鞋子,我都變得很神經質,只差沒在鞋店架子前,對著它們一雙雙說話討好。選雙對的鞋子,比把自己托付終身還要嚴重。恨不得先變成一只甲蟲爬進去,為它暖暖窩,疼疼它,探個究竟。

每每疲倦回到住處,鞋子一脫下,看看那副任勞任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模樣,就覺得全世界只有它對我真心真意,它才是真正知心的朋友。

尤其背包客的鞋子,什么款式都不重要,顏色美不美也不重要,一定要一對愛護、保護、維護你那一雙跋涉的腳的忠心鞋子。

世界並不寂寞,假如你真正很在意地去走每一條路,假如你有一雙真正肯為你犧牲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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