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協商發展文化可並存(完結篇)

報導：許雅玲
攝影：盧淑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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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谷歌地圖搜索大馬義山，不難看到，華人義山分佈在城市地區。很多人因此責難：死人為何要來佔領生人地？

對此，陳亞才表示，很多義山的創設，必然在偏遠地帶。就算今天，華人把義山放在雪蘭莪士毛月偏遠的荒山野嶺地段，未來，地方發展慢慢擴大，后來就來到了義山所在之地，才讓大家覺得：為什么義山放在市中心？

“這不全然是死人佔生地，只不過現代人對義山發展沒概念也沒認識。我們該有的態度是：尊重義山，而不是倒過來責難義山。義山面對的最大困難是：時間往下推移，總有一天，城市會跑到義山隔壁！”他說。

王琛發坦言，后代看到土地有價值，要死人讓步。子孫不感恩，強佔死人地，“這教人情何以堪？”更何況，大部分的開發計劃，並非要讓居者有其屋，而是資本主義操作的奢侈投資，“商樓賣不出，證明活人不太需要這些建築，用地緊張只是多此一說。”

當“價格和價值產生衝突“時，除非人民有很強的文化理念，又有很堅實的條件，讓它保留下來，不然，義山迫遷的摩擦衝突，只會周而復始地發生。

並非個人訴求

陳亞才表示，衝突中，承包商和業主佔盡優勢，可以借助政府力量和行政力量，來向義山施壓。只要壓得下人民，義山就得搬遷。萬一人民反對聲浪大了，外圍力量又進來了，形成巨大輿論壓力，對方就要放慢施壓，形成一種拉鋸，便沒法在最短時間內解決問題。

這裡必須強調，所謂義山保留，指的是捍衛歷史性的老義山，不是近期當代墓園。邊佳蘭后裔蔡平先苦行500公里上京保義山，是一項社會事情，並非個人訴求。

“這固然是反對義山搬遷，但還是有幾個不同狀況：首先，從歷史價值來談，三寶山歷史意義很高，吉隆坡則涉及到8個義山墓園焚化場，包括：廣東、廣西、福建，斯里蘭卡佛教徒墓園、錫克族露天火化場，印度人露天火化場、羅馬天主教墓園、日本墓園。這些都是超過百年的文物。”陳亞才說。

地處偏遠孤軍作戰

基本上，大家對馬六甲和吉隆坡的歷史文化遺產的價值，很輕易接受跟肯定，特別是馬六甲，因為跟中國明代鄭和下西洋有關，歷史價值尤為突出，保留沒太大爭議。

與世隔絕的邊佳蘭，如果不是這場風波，任誰都不會注意她。

從地理位置來看，邊佳蘭地處偏遠，動員社運較困難，加上地方人士沒有抗爭經驗，外圍幫忙支援的團體又很少，除了首都的大會堂老遠衝過去，更多時候是孤軍作戰。並且，因為涉及州統治者去開幕，想要得到地方上的支持，倍加困難。

“但是，別忘記，吉隆坡更有壓力，因為是敦馬開口：搬遷勢在必行。馬六甲在爭論市中心需不需要義山時，就連把義山轉為商業發展的價格好處，都一一計算出來，面對阻難也大。”陳亞才說。

剛開始，馬六甲和吉隆坡的情況，也不明朗，但最終，反對搬遷的聲浪變成主流聲音，組織立場相對穩定，才成功保山。

遷到新義山記憶盡失

陳亞才坦言，“馬六甲和吉隆坡，各種力量互相制衡，結果，誰都不敢輕舉妄動。但是，邊佳蘭捍衛義山的決心和態度含糊，造成力量分散，加上周邊支援團體太少，並且都不敢公開表態，更不見華團領袖站出來：我支持你不搬遷。”

甚至，有的后裔採取巧做法：一方面簽名反對搬遷，一方面又去簽名同意搬遷，因為希望不管哪一方“勝出”，他都沒有損失。

他說：“這種做法，導致邊佳蘭義山課題更加不明朗，沒有讓人感覺‘不遷墳’是主流聲音。甚至，有人同意搬遷，甚至已經遷走祖墳。這點上，馬六甲和吉隆坡是紋風不動，邊佳蘭則是一面拉鋸，一面搬。”

當柔佛州政府拿出名冊宣布：超過三分之一的人同意搬遷！搬遷承包商亦順理成章：后裔同意我就挖墳。保山就破了一個缺口。

實際上，一座義山的個別墳墓，從A搬到B，沒有什么不一樣；可是，搬掉整座義山，就很大不了，畢竟墳墓之間既有互補作用，也有先后關係：這是早期墳墓，那是晚期墳墓……重遷到新義山，個個都是2014年后墳墓，還有什么記憶可言？

義山消失文物也消失

王琛發遺憾表示：“邊佳蘭義山的消失，是文物的消失。”

文物是現在呈現在眼前，讓大家有總體認識和現場感覺的遺產，並從此中找到靈感，發揮積極作用；至于歷史，則是已經過去的事情，沒法重現，不能參考或感受，不屬于能繼續使用的遺產。

他補充，“華人所謂的五世而遷，是帶著記憶，在他鄉重建家園，開枝散葉。一代，兩代，三代就叫人搬遷祖墳，違反他的孝道，切斷共同的集體記憶。”

為了近處拜而遷出，那是后裔的孝道，換在迫遷未爆發，一早就搬掉祖墳，相信沒人會理會。現在搬走，卻是基于不花一分一毫的考慮，這就有個功利心作祟，模糊自己的良知和孝道，不能責怪別人責怪你。

為利逼遷讓人難接受

來自柔佛新山的文史工作者莫家浩坦言：“邊佳蘭義山風波，對我的最大衝擊是：生性淳樸的村民，面對現代化巨變，除了痛苦，也相當手足無措。更為惡劣的是，政府可以為了經濟發展，隨意征用義山，往后，更多義山，不都可以完全剷除嗎？”

“論悠久，邊佳蘭義山比不過三寶山；論規模，肯定不及吉隆坡廣東義山，可是，邊佳蘭義山是很特殊的，因為全國沒有這么密集的，有好幾個聚落的義山，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又長期不受破壞。”他說。

多次造訪邊佳蘭，他因而得知，不管是義山或華小，地方上的馬來地主都有囑咐后代：別碰這些土地，讓華人使用。“政府和企業主沒有進行文化考慮，選擇一個最簡單但破壞性最大的做法，迫遷義山，怎能不讓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