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見聞‧換個角度,看盂蘭勝會

報導:方俊心

插圖:洪菀璐

農曆七月有太多嚇人的傳言,掩蓋了盂蘭勝會背后有趣的點點滴滴。從台灣人、檳城媳婦洪菀璐的視角,讓我們重新發現我們所忽略的中元節。

對于農曆七月,我們總有點忌諱,走在路上涼風吹來,忍不住疑神疑鬼。很多禁忌要遵守,不宜嫁娶遷徙,不要早出晚歸,碰到路邊搭起戲台,最好快快避開,“不是給你看的,”大人可能會如此叮囑。

這樣的“鬼影幢幢”,對旅人無效。旅人異于在地人的意識形態就像一張王牌,逼退干擾,使他們得以從更客觀的角度,用靈敏的五識了解外在。

菀璐是個例子。即使她不算是旅人了,她的背景卻使她保留了旅人的特質。邀她談中元趣事,她一口應允,在訪談過程中熱情分享,以她獨特的視角和專業背景,映照我們對自身民俗的誤解與漠視。

洪菀璐與《媽媽的田野筆記》

洪菀璐,1981年生,台灣人、檳城媳婦。淡江大學建築系畢業,台灣清華大學人類所肄業,2008年始在檳城定居,2010年成為全職媽媽,兼任自由研究工作者,也畫插畫。

熱愛寫生,每週末必定全家人出外寫生。今年初,她把50幅速寫檳城空間、食物、宗教儀式和傳統生活等的作品集結出版,于是有了《媽媽的田野筆記》。

“看她的畫作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她會很細心地勾勒出她要表達的事物,再配以一些簡單的敘述,甚至穿插一些小速寫,整個畫面呈現的是一幅趣味盎然、資訊豐富的畫作。”“速寫.檳城”發起人、檳城水彩畫會會長邱昌仁在書本起首表示。

“她對于我們習以為常的景物完全投以新鮮和好奇的眼光,靈敏的發現‘有什么’‘是什么’‘為什么’。這些記錄不是一般的速寫和筆記,它有建築學的空間和透視圖表現法……;有人類學的細微觀察和簡明的記錄;也有類似插圖的表現。”檳城古蹟修復與文史工作者陳耀威在序言如此說道。

《媽媽的田野筆記》出版后佳評如潮,有讀者購買它的目的是贈送外國友人,成為他們認識馬來西亞的管道,而菀璐這位“宣傳大使”,自然而然成了眾人的焦點。

看旗幟飄飄認出傳統地名!

“我靠著‘慶讚中元盂蘭勝會’的旗子,認識了檳城許多傳統街區的名字。”訪問一開始,菀璐就丟出了一般人意想不到的話。

檳城,尤其喬治市,盂蘭慶典特多,幾乎每條街都有,最誇張的,“一條路上有三個檔”(菀璐稱它們為“檔”,方便理解)。有慶典之處,附近就會張掛繽紛的三角旗,寫著“慶讚中元盂蘭勝會”字眼,也寫上該地區的老名稱:牛皮塘、彎島頭、椰腳街、甘光內……一個個帶著民間縮影的地名,各有精彩故事,在地人琅琅上口,外來者卻要費點心思才能記住。

“我剛來到檳城的時候住在柑仔園,它以前叫牛皮塘。有位uncle說,以前那裡是浸泡牛皮的,浸泡后的牛皮可以製成包包、拖鞋等皮革用品。這些地名都是這裡的人慣用的稱呼,就像是活版的地名。”

杜忠全曾撰寫《老檳城路誌銘》述說這些地名的故事,然而能夠像菀璐這樣,循著繽紛色旗,尋寶似的拼湊自己的檳城地圖,印象還是比較深刻的吧?

“盂蘭勝會的檔口主要在喬治市,呈輻射狀一直往外延伸,一邊到亞依淡,另一邊則從車水路到浮羅池滑,最后到柑仔園。”菀璐說得很快,像在說著自己的家鄉般熟悉。

因為堅持,傳統不變質!

于2008年,菀璐第一次在柑仔園過中元。那是個很多組屋的老社區,居民以廣東籍為主。

“他們在flat的中間空地燒大士爺時,所有民眾會圍成圈圈,或站在家外面從上圍觀,焚燒的地點就像個舞台,很壯觀,很有力量。

“在台灣,這樣的儀式很多是地方文化局給錢的,有時會添加一些沒必要的、形式化的動作,但在這裡感覺很真實,不受外力干預的。他們連焚燒的時辰都算好了,傳統儀式保留得很完整。”

過去居住在台北的菀璐,並不熱衷于這些,但在檳城,民間習俗相對重要,因此她也很自然而然地跟它們“掛鉤”了,它們也順理成章成為她觀察的對象。

“我一直很好奇呀,這背后的力量是怎么形成的!”菀璐說話的腔調,有著台灣女生的嬌滴滴,“這裡的人對傳統有著莫名其妙的堅持,各個行業跟社區之間的連結很強烈。”

銜接生活,變成一種習慣

對于喬治市各個盂蘭勝會“檔口”的特征與主導人物,菀璐相當熟悉,她甚至知道哪個地方搭建的戲台,是屬于哪個行業或籍貫的。

“像新街頭巴剎,蔬果(同業協會)的請潮州木偶戲,魚蝦的請歌台,肉的是廣東幫,就請粵劇,一個巴剎,三種慶祝,我的朋友邱昌仁還告訴我,他們有些會先在面子書公佈表演行程咧!”

她也補充,聽說很多檔口都是黑社會在組織的。“像椰腳街的祭品就做得非常精緻。我想中元節的傳統可以保留下來,某程度要感謝黑社會,他們有把力量用在好的地方,維繫了中元節的傳統,而不是用財大氣粗的方式去改變它。”

她認為,盂蘭勝會是民間發起的活動,雖然台灣也有大甲媽祖出遊,可是形式卻讓人覺得有點造作了。

“這裡的形式是很生活化的,每個人都會用心地去做這件事。在台灣,民間信仰跟生活是脫鉤的,大部分的台灣人可能沒什么信仰,但在這裡,它可能變成了一種習慣,媽媽拜天公,孩子也拜,長大后就成為一種習慣了。”

熱鬧到半夜,七月不冷清!

大山腳盂蘭勝會擁有全檳城最高的大士爺,而且每年都會持續長高,《媽媽田野筆記》裡有收錄菀璐繪畫大士爺的作品,鉅細靡遺的程度,連大士爺額頭上的“佛”字也注意到了。

菀璐觀察到,在那裡,廟宇、大士爺跟戲台的位置呈三角形,旁有一列固定位置,供小販販賣美食用途,“有燒豬肉啊、湯麵啊,我覺得那很有氣氛咯!”提起廟會,菀璐特別興奮,她有特別的感染力,讓人聽了也跟著激動起來。

“我覺得廟會就是要這樣啊,妳不覺得嗎?大家一邊吃一邊看戲,有得吃有得看,這就是廟會的一部分啊!”

以前在台北,每逢農曆七月也會有民間禁忌,“晚上不可以逛街,不可以晚回家,”但在這裡,大家鬧哄哄地直到夜半,尤其接近火燒大士爺的時候,人潮特別多,農曆七月,不再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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