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舜：走到深夜

（詩人）

何乃健于本月三日晚上七時往生，這突來的惡耗，令人感傷，心中充滿惋惜和遺憾。

半個月前北上到吉打州雙溪大年，原以為可以在公務之余和老朋友在亞羅士打見面，奈何行程匆匆，只在電話中聊聊，問候及祝福身體健康。

這一錯過，又成了此生另一憾事。

他留下許多聚會時的回憶身影，一張數個月前拍下的照片。

這回他專程從魚米之鄉前來八打靈，和我聯袂出席馬來亞大學中文系文學雙週主辦的系列活動：聆聽由我主講關于神州詩社的過去經歷“奇遇和奇蹟”，述說過去在詩社的點點滴滴和集體的回憶，聽完講座后他諸多感觸，熱烈地作出積極回應，為我們過去的經歷和事跡給予肯定，語帶嘉許。

我們這次相聚特別愉悅，大家可以為文學的愛好暢談抱負，相互勉勵，過去他為我詩集寫序，總是不忘為后學的努力鞭策和諄諄教誨，展現前輩出自內心深處無私的關愛，暢談過去和現今當代文學現象的書寫心得。這次我們皆沐浴在文學天空的彩霞中，透過文字的律動，抒發一己的夢想，努力地實踐理想，把它變成真實。

走得太突然

講座會過后第二天，我們還和他的學生相約在留臺聯總餐敘，走入留台聯總的歷史走廊合影，卻沒想到這是最后的相約，預言了永遠的訣別。

但他真的走得太突然，他的全集在等著他去撰寫，農田的水稻等待他改良的建議而盛產，我們期待他抒寫更多耐讀的短詩，筆下的散文更加行雲流水。

他留下太多令人懷念的事跡：待人接物的誠摯，詩文集釋放的光彩，將他一生的青春挹注于文學的樂園和稻田研究新發現，在在令人難忘。

今年陽曆年依始，有感于詩人在患病期間的堅忍抗癌，我為這位文壇長青樹寫下感嘆人生，命途多舛的字句：

“前陣子切除腫瘤，心靈深受疾病困擾，短時間內身心建設作出調整，更積極創作讀書。在亞羅士打住家休養，向徐緩吹過的稻風和彎身的稻穗呼喚，此生無憾。”

我敬重的馬華前輩作家之一，一路走來，文章和人品一樣的真誠持久，寫生活小點滴，一樣誠摯，清涼明快。

與病魔抗衡，詩人體悟特別多，病中短詩寄情，寄給我先睹為快，讀來令人長嘆。

醒來就感恩

今早和乃健兄通電話，聲音依然洪亮，如故健談，他告之現在積極看待人生，活在當下，把每天當作人生最后一天，第二天醒來看到日出就非常感恩。雖有病痛，但2013年是他的豐收年。

出版新詩集，明年三月舉辦新書發表會，贈我小詩，並在電話另一端大聲朗讀：

天邊的黃昏星啊

是璀璨的紅霞

以生命的遺焰迸發

抵御晚風吹熄

比喻暮靄淋滅

永不瞑目的火花

今日閱讀他在《南洋商報》商余版〈菩提本無樹〉一文，看到他自2012年直腸出現問題后如何釋放負面情緒，內省后得到許多的啟發，不但沒有退縮，依然故我，一路風雨無阻向前。這是抗癌的典範，也是面臨病患者無所適從坦然面對以資借鑑的明鏡。

詩人也不忘對關懷的朋友獻上由衷的祝福：

當死亡將我心中的殘陽吹熄

我會將晚霞的余焰，悄悄地

藏入不知名的種子裡

多年后，當你緩步穿越墓園

朋友，那沿著枝條滑落肩膀的春意

就是我以綠葉素冷凍的微笑

前來祝福你！

我們在半島這個都會常藉著小聚而感到自在，有些難捨，排除萬難深談走到深夜。乃健兄，累了就休息，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