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講堂.吉隆坡最后一所義校 | 中國報 China Press

大講堂.吉隆坡最后一所義校

報導:方俊心
圖:劉潔雲、廣肇會館提供



廣肇義學如今是吉隆坡最后一所義校(Free School),走過87年,如今依然屹立在“關帝廟”裡,默默為華文教育獻一分力……

走在吉隆坡諧街(舊稱High Street,現今的Jalan Tun H.S.Lee)上,視線很難不被屹立路旁,艷紅色的“關帝廟”吸引過去。在它入口處右牆上懸掛著兩個牌子,上寫“雪隆廣肇會館”,下貼“廣肇義學”,看似香火鼎盛的廟,卻原來是家會館,隨著越來越多信徒供奉,會館的面目反而模糊了。

回顧先賢初來馬來亞落地謀生之際,英文乃強勢語言,為了在此地立足,學習英文及其文化無可厚非。同一時間,華族不想忘了自己的根,于是一時興學辦校之風起,先后有張郁才辦“柏屏義校”、陸運懷(陸佑之子)辦“運懷義學”及廣肇會館辦“廣肇義學”。義校旨在提供華文義務教育,讓華族英校生得以在放學后免費學習本族文化,不致失根,飄零于大時代。

歲月更迭,如今柏屏義校及運懷義學已消失在歷史的風聲裡,唯獨廣肇義學撐過87年歲月。它堪稱吉隆坡最后一所義校,在“廣肇會館關帝廟”的羽翼下,繼續為華文教育獻一分力。



跨越門檻學習不分老幼

跨進“關帝廟”大門,往左邊鑽,有一條廊道,那是通往現今義學教室的入口。陽光把周圍鋪上一層鵝黃,安安靜靜的,轉角擺放著一兩件舊古董。空氣中帶著一股香,大概是積沉多年的香火味,繚繞著幾代人祈福的願望。

拾級而上,左手邊教室的大門敞開著。星期五早上九點,11位“二年級”的同學坐在裡頭,在下課前的30分鐘,完成老師吩咐的“詞句重組”練習。若是屬于人生的“普通組”,這些同學便是爺爺奶奶等級無誤,有些有花白髮絲,展示著活到老學到老的魅力。

詹莎菲已過知天命的年紀,在法律事務所擔任會計,已在此上了六年課。她每週一、三、五在這裡上課,下課后就去上班,“已經習慣了,所以不會累。”

從前她去中國旅遊,別人跟她說話,她一句也聽不懂。去上海玩,別人問她要不要去豫園,她轉頭問親人,“為什么我們要去醫院?”朋友都笑她是香蕉人,但現在已不是了,“現在他們聽到我講華語,都會說‘嘩’,覺得我很不同了。”

義學的華文課程綱要是採用小學教材,聽說讀寫老師都會教。詹莎菲認為漢語拼音跟認字最難,“因為每一撇、一點改變,讀音就不同了。”

義學校址幾度搬遷

時空快轉至1926年,廣肇會館受託人張郁才、廖榮枝、辛百卉等人聯名呈函廣肇會館,建議興辦“中文義學”。他們的倡議很快通過,隔年10月1日,廣肇義學正式開課,地點設于蘇丹街積善堂樓上。

第一年開課,義學學生人數達153人,教職員5人;此后至1956年的29年間,除了日侵時期,學生人數多維持上升趨勢,其中最高峰在1956年,有540位學生報讀,需要8位教職員才能應付。

為了容納更多學生,義學的教室一度從積善堂移師尊孔和州立學校,直到1954年,向廣肇會館租借地點的精武體育會遷往新會所,會館才收回該位于諧街上的地段,作為義學校舍用途。

20年后,該地改建成“雪隆廣肇大廈”,義學復遷入對面的“關帝廟”內,直到今天。

現今僅剩華語班

從1927年成立至今,義學曾面臨三大挑戰,第一次發生在1949年,英殖民政府下令英校生就讀華文校者須持有英校校長許可證,幸經會館代表梁長齡先賢與教育局爭取,該通令始未進行。

第二次則是1951年,由于學生人數激增,原有的課室不敷使用,會館擬于坤成女中附近物色地段建校,豈料不獲英殖政府批准,爭取多年仍未能進行。

第三,也是最靠近我們的年代,2000年,政府實施全日制,義學學生來源大受影響,加之補習班興起,如今義學學生數量已降至百人以下。

義學組主任馮國鎏接受訪問時表示,不管未來辦學環境多么坎坷,“支持下去就是了。即使只有一個學生,我們也要辦下去。”

他翻查去年的賬目記錄,義學去年約花費2萬7000多令吉,扣除學生收費,會館須補貼一萬多令吉,才能使義學持續運作。

實則最鼎盛時期,義學還曾設演講班、乒乓隊、籃球隊、銅樂隊等,儼然正式學校的規模,在1960年代,還曾增設馬來語班。如今盛況已不復見,獨留華語班,一如當年初成立之時。

師生關係從陌生到熟悉

蘇巴馬聯(Subramaniam Aravandya Pillai)今年年初剛來義學報到,“我朋友帶我來的,來來下他不來了,丟下我一個。”他說一口標準的廣東話,把我們嚇了一跳。

從事保險業,蘇巴馬聯在江湖行走多年,會多種語言,印英巫語難不倒他,其他如福建話和客家語,他也會聽。“我以前就很想學華語了,只是父親不給。在馬來西亞,多會一種語言不是更好嗎?”

他的作業本上,每個華文字下都標了密密麻麻的讀音,那是他要求朋友寫的,“老師很忙,很難一個一個教,我就叫朋友幫忙寫。一開始讀會走音,慢慢再把音改回去,要勤力些,不勤力,讀不到東西。”

我們請求他朗讀一小段來聽聽,只傳來一陣嗡嗡聲,需要費點勁,才能把他的朗讀跟作業本上的字連結起來。面對這樣的學生,覃世強老師的感想又是如何的呢?

沒料到這位身穿T恤牛仔褲的覃世強,已在廣肇義學教了10年。週一到週五上午時段,義學辦樂齡班,週末則辦成人班,兩種班級的學生多是受英文教育者。他們的年紀不同,對學習的要求也不一樣,“比較年長的學生通常喜歡讀書,不可以講話,跟著教材他們會比較安心;成人班就比較輕鬆,什么都可以談,口語能力進步得比較快。他們喜歡唱歌,我們就一起唱,或跟他們講中華文化的故事、節日的故事,比如碰到端午節,就說屈原的故事。”

覃世強表示,學生人數少,老師可以因材施教,但教學負擔也變得繁重,畢竟老師須掌握每位學生的性格跟學習程度,才能設計教學。而且年長學生的記憶力較不好,老師得有耐心,不斷重複提點相同的事情。

白天在義學教書,賺取每月一千多令吉的薪水,下午覃世強就進行自己的設計接案工作。“做了10年,也想要在生活上做點改變了,但跟學生的感情也很好,要離開又捨不得。”

教室的外牆上,貼著師生把臂同遊的照片,大家笑吟吟地看向鏡頭,良好的師生關係展現無遺。在87年的義學歷史裡,這樣的故事應該不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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