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見聞‧老宅,不在的一天…

特約:江子

圖:許心倫提供

也許,你還記得羅大佑寫過這么一首情歌:“每一首蒼老的歌,總是寫在玻璃窗前—-”

而許心倫筆下的每一幅蒼老的住宅,總是畫在人去樓空后—-

她每一首歎息的詩句,總是出現在輝煌的建築內涵被新一代創新者改造或拆除后—–

老建築物要成為作品,必須經過時間的累積,基于對歷史的探索,許心倫從不覺得時間是負擔,越是流逝,她累積得越深厚,而厚度帶來力量。

“我選擇用畫筆呈現了我40年來對海峽雙城:檳榔嶼與馬六甲店屋群,所醞釀的古跡情懷,我把年少時拍下或書寫她們美麗的身影;枕頭下的所有記憶翻了出來,重見天日。我希望我能以十分真誠的態度,來重現這些老建築物在某一個時段與空間的色彩與真實性。”

許心倫以她的心眼與思維,為老店屋呈現另一種意境與畫面,營造了一種羅曼蒂格的情懷。

在立體造型藝術裡,她特別喜歡建築物上的裝飾與雕刻:“我覺得這些源自人類文化的藝術結晶品,就是一種非常珍貴的遺產,我用了很多的眼神,很老實,很真實的把這些細節記錄下來,就是借這個機會向所有的無名氏工匠致敬。因為有了他們,我們才有了今天寶貴的遺產;因為有了他們,我們的文化歷史得以延續與保存。”

記錄富有藝術性與歷史價值的真實事物,就是記錄我們人民與國家的歷史,許心倫的畫冊引用當代考古學家桑克蘭的名言:“一個沒有歷史的國家,是一個空洞與寂寞的荒島;而一個沒有老建築的城市,就好像失去了記憶的人。”她之所愛就是藝術,海峽建築物的門面特色,很明顯地呈現在大門、窗口、石柱、屋簷、牆壁上,一些精緻的海峽建築還非常講究藝術性、風水學與實用性。

歷史對一個飽受滄桑的國度來說,往往是個異常沉重的包袱,但是,歷史也造就了一個時代的風貌,檳榔嶼的輝煌歷史一直等到英國統治者的到來,才開拓了另一個璀璨的經濟與藝術風貌。

2008年7月7日,檳榔嶼的老建築群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遺產保護區,成為檳榔嶼的珍貴遺產。這是天大的喜訊啊,海峽殖民地的建築遺跡終于凸顯了她的建築特色,成為世界遺產之一。2010年,許心倫再度造訪這遺產區內的建築群,產生了一種落寞與空虛感。

心痛老宅院被挖空!

原本生氣盈然,門庭熱鬧的老店住宅,竟然人去樓空,接近被遺棄的地步,已經長滿籐蔓青草,最叫她心痛的是目睹過一間老宅,地面上的花彫磚塊已局部被人挖空盜取,無不叫人唏噓。

當人去樓空,曾經輝煌的建築內涵被新一代創新者改造或拆除,顯而易見的,一些建築體的內容已被改頭換面,脫胎換骨,變身成為旅社、茶館、酒吧、咖啡館,而她們的門面,則被創新的頭腦設計得五花八門、五顏六色。唯一叫她欣慰的是,一些創業者能在原址的老建築身上,重現一種非常珍貴的“古早味”!

海峽雙城美麗不哀愁

幸福,從來不是以賬本計算的,生命太短,某些事我們不得不執迷不悟,例如“美好”,在許心倫的畫筆下,海峽雙城:檳榔嶼與馬六甲店屋群,大門兩邊的窗口以及樓上的多個窗口,猶如大屋的靈魂之窗,披著各種圖案花紋的衣裝,獨樹一格。

最讓人眼前一亮的是那片青綠色的窗口,配上天天天藍,真的是名副其實的青出于藍。許心倫說,那是來自一種turquoise青綠色的顏料,讓人心平氣和,窗外似有藍天的晴朗。喜歡老宅的她,卻沒有想組織一個家庭;愛家卻激不起想婚的衝動,原來她只想四海為家,自由旅行,自由創作,畫遍世界的老窗口、老房子。

她畫裡的老屋宇左右的兩根大石柱,不止支持著沉重的水泥建築物,還在柱頭或半腰掛上美麗的雕飾,就像穿珠戴鏈頂著鳳冠的時代中華貴婦,全身散發著高雅與獨特的氣質。

而屋簷上的紅磚綠瓦,明顯的展示著中國古典風味,這些屋宇是建于海峽殖民地時代,卻是融合了中國、荷蘭與英國的建築風格。

馬六甲,從漁村走向城市,從簡樸走向繁華,超過600年,在它身上,披著歷史的絨毛羽衣,雖歷經滄桑,卻富有涵養,讓游者感染了她昔日的輝煌。

落日余輝,永遠普照大地,許心倫為余輝中的馬六甲,畫下紅燈相映,燈火輝煌,確實別有一番秋風送暖的韻味,少了哀傷。

問許心倫:“你畫作的美麗,為何沒有哀愁?”她淡定的說:“美麗,不一定要有哀愁,我比較樂觀積極,我雖描繪了幾許欲將消失的文化,以純藝術創作展出過馬六甲/檳榔嶼的古跡《歲月留痕》系列、馬來西亞的鄉村傳統住宅《甘榜情調》系列,也積極搶救古物,用30年時間記錄收集我國《海峽殖民地》系列,並開始搜索《原住民/峇峇娘惹》文化藝術,欲彙集成圖,籌備展出其獨特藝術《懷舊》系列。”

店屋,歷史文化遺產

“我也立願保護大自然,愛護、保衛原始森林,以油畫創作《落葉君心》系列,同時希望保護動物,愛護各種動物及昆蟲,計劃展出《小千世界》系列及《有情天地》系列。”

然而,當老屋勾起了我們對文化的認知,對歷史的重視,對古早生活的留念時,我們開始回家。我們把老屋翻新,重溫舊夢,舊瓶新裝,聊勝于無。從此,快要崩塌了的老屋有了殘喘的生命。

新與舊的交會,會是一種怎么樣的衝擊?許心倫看到一股浪潮,它會慢慢把歷史掩蓋盡棄:“我希望自己的作品並不是在傳達藝術的單純訊息而已,同時也表現了我對古建築非常積極的一面,即是不停的關注這些建築的過去、現在與未來的狀況與發展,期盼它們得到迅速的維修、援助。”

于是,她近期與鄭宇能繪測師攜手,在鄭宇能繪測師聯合吉隆坡Lesvin Diong平面設計師、澳洲多媒體咨詢員Shawan Tan共同創立的Atelier藝術空間,舉辦“海峽雙城:檳榔嶼/馬六甲店屋群古跡繪畫”個展,展出日期為10月4日至30日,此次共展出30幅檳榔嶼與馬六甲海峽店屋群,畫展作品售賣所得的20%,將捐給“檳城古跡信託基金會”作為經費。

主辦單位Atelier藝術空間通過許心倫的建築畫展,感覺這是時候,大家一起來關注建築文化藝術修復與保存的重要課題了。

張集強講師指出:“店屋是大家共同的獨特文化遺產,每一棟店屋都有其獨特的歷史價值,同時也能視為一種藝術品。若能妥善保存這些店屋,對現在及未來的城市,無論在文化方面或經濟開發都具備了相當高的潛能。

店屋,也是人們的集體回憶、共同特征及文化遺產,並且承傳著珍貴的人文價值及精神,且讓我們一起守護這寶貴難得的文化遺產,同時也一起承擔將它保存給未來世代的責任。”

海峽情緣筆記簿之戀戀馬六甲

文:許心倫

馬六甲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悲情城市。

20年前,她還是一個優雅寧靜的市鎮,滿載歷史的滄桑與記憶。她于15世紀以降,就受盡外來列強的欺凌與竊奪……

14世紀的馬來王朝建國時段,它處在荒野叢林,百廢待興。然而,其自由港灣的優勢,很快吸引了世界各國的覬覦眼光。

15世紀的炮火飛彈,戰亂無窮。

16世紀的荷蘭建設,留下數個紅色的堡壘,開展了建設的契機。

18世紀的殖民地發展,規劃了市鎮,奠定了家國的方向,並催生了一個碩果僅存的海峽新文化……

6個世紀一路走來,馬六甲步伐蹣跚,傷痕纍纍,還是振作不起來。她曾經形同一座空城,因自由港轉道,地位已逝……

然而,19世紀初葉,海峽新文化默默地拯救了一條逼迫如雞腸的小馬路,讓她披上華麗的外衣,至今讓人另眼相看與瞻仰。峇峇貴族豪氣的家居,猶如宮堡,門面雕樑畫棟,屋裡燈火輝煌。六百年來,一直俯視著更趨逼迫的街道……

然而,人生沒有不散的宴席。世間沒有不變的定律。

最終,海峽文化也隨著國家的政治演變而宣告沒落。

唯一不變的,還是那一條當年牛車經過的小馬路。它別來無恙,依然故我。

而每天,門戶深鎖的樓閣亭榭不曾把門打開。堂皇的屋子裡正幽幽的鎖著滿屋子的傳統與古董,不為外人知……

90年代的一個晴天,我懷著瞭解歷史的心態,踏足馬六甲。我遊歷了古城區的所有歷史景點,然而,最吸引我的,竟然是那條雞場街裡的古色古香與雕樑畫棟!

我發現了一間旅館,名叫“富禮客棧”。好有江湖味道!

內有乾坤 另有綠地

這間旅館高達3層,層層如耀目的宮殿,裝飾得無與倫比。她有6個窗口,上下均勻的排列,齊整又美觀。底層的中國式門窗,是道地的東方味道,並以褐色柚木雕刻圖案。整體來說,大門與8個窗口呈現了極致的多元建築美感,是馬六甲海峽建築的特色。

至于顏色,那是一種微微的綠與黃。非常清新祥和。

我雖然經過它的門口幾次,但從來沒有想進去過夜。老建築變成旅館,總是給人一種“霸佔”別人空間的感覺。前人住過的家居,變成旅館,供萬人過夜,就像到別人家裡做客而該主人家不在的詭異……

然而,這條荷蘭街上的很多住宅,都在漸漸的轉換了身分……

多年后有一次,我再經過馬六甲這間旅館。這時,馬六甲的旅遊業開始火紅,許多消閒者遠地而來,尤其是外國遊客,他們都愛下榻“富禮客棧”。

的確。富禮客棧,一個帶著山寨氣息招牌的旅館,是當時古城區裡最有優雅氣質與高貴氣派的傳統式建築。

所謂親眼目睹,更勝讀書。

“富禮客棧”的室內裝潢與設計,真正保留了許多傳統傢具與中國古董用品。我一踏入該旅館,只覺到處目不暇給,眼睛沒離開過任何一件掛著的、站著的、擺著的中國古董!這間旅館還保留了一種屬于海峽兒女家居的氣息,果然引人遐思……進入如此古樸與傳統的客廳,我不得不也在酸枝木椅子上坐坐;更受不了黑色貝雕長椅的誘惑,也坐了坐,感覺它的僵硬與清涼……而牆上的壁畫,隔空的屏風,無一不讓人回想過去的歲月……

既然這是一間旅館,她的門戶是開放的。我就接這個機會直搗中堂,再進入后殿。嘿嘿。我是想把所有的寶物看個究竟。畢竟,門戶深鎖的峇峇住宅,難得有機會拜訪並一親芳澤……

看完后部,回身,正驚歎屋身的長度讓我大開眼界,突然眼前一亮,發現了右前方的一塊“綠地”。這間屋子裡原來內有乾坤!那是一塊綠葉扶疏的大花園!咦?為何在外面張望,從來就沒有感覺到它會是一個世外桃源呢?

馬六甲的妙就在“內有乾坤”,讓人驚艷!

經過歲月的洗禮,富禮旅館幾經油漆保鮮,今天所見,它已換了新裝,是清淡的奶藕色。它的窗口與柱頭套,描上天上的蔚藍。兩色的融合間,有點藏拙的含蓄與優雅……

總之,富禮建築的外貌,是雞場街的一顆明星,高人一等,獨佔鰲頭。它裡面的裝潢,更不忘古人的文化素養,一代又一代,薪火相傳……

祝願它能永遠受到關愛與保護,時時給予維修與裝扮……

海峽雙城檳榔嶼/馬六甲店屋群“古跡繪畫”個展

地點:Atelier Art Space, Block D,Unit 53,3rd Floor(D-53-3),Jaya One, 72a, Jln Universiti, 46200, Petaling Jaya.

聯絡: 03-79607253

日期:即日起至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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