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讲堂.林雄高来生也要当老师
报导:方俊心
图:李文源、受访者提供
近几年,林雄高老师频频上报,号称“没有星期天的林老师”,2002年获教育部杰出老师奖,2012年获“百年树人精神奖”之“传薪奖”,最近也得到教总肯定,获“沈慕羽教师奖”。
他没有星期天,因为每个星期天,当别人偷得浮生半日闲,或尽情享受天伦乐时,他都得拨至少三个小时,跟“马六甲中六华文班”(以下简称华文班)的同学上课。遇上进度紧迫,下课后匆匆回家吃个午餐,午餐后又赶回学校去,家中事务和一儿三女,就交给当小学老师的贤内助魏梅桃打点。一晃眼,这样过了30年。
林老师的孜孜灌溉,使华文班成了南马一带响亮的“招牌”,远至芙蓉、麻坡和东甲的同学,为了学华文,他们抵御温暖被窝的诱惑,远途跋涉去上课。刻苦,反而催化了他们爱华文的心。
四年前,因学生人数不理想,坚持了30年的华文班最终停办。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亦淘走,年轻一辈的华文情结。潮来终究有潮去,林雄高老师言:无怨也无悔。
中六华文班得来不易
华文班功成身退,林雄高老师的心愿,是希望南马能堂堂正正地设立正规的中六华文班,让有意愿进修华文的学生有班可以上。“中六华文是国家的考试,为什么不能设班呢?”
经K官员和马六甲文西阿都拉中学证实,马六甲现今有开办一中六华文班,地点在文西阿都拉中学。
K官员指出,中六华文班是“有需求才开办,视学生人数多寡”,但询及多少位学生申请才会被列为“有需求”,K官员表示不知情,记者只能确定,一至三个学生之内肯定不能开,而目前文中的中六华文班有十来位学生。
K官员也表示,中六华文班“不是每个地方都能开办”,须取决于三个条件:学校允不允许、师资充足否、学生人数足够否。询问有关当局为何不直接下令开班,K官员回复:“开班了没学生的话,老师要教谁?”
这使得“开班”与“学生”落入“先有鸡还是先有鸡蛋”的逻辑圈套里,唯一能肯定的是,不管先有鸡蛋或先有鸡,结局都是“鸡只”的繁衍;而为了中六华文的繁衍,先开班或先有学生,都是可以成立的条件,不应只重其一。
考试配套华文不重要
经林雄高老师孜孜灌溉,从1981至2005年24年间,华文班共栽培了522位学生进入本地大学就读,10位进入师训,18位进入国外大学。数字能说话,这24年里,有550位学生进入国内外大学和师训,意即华文班平均每年至少为社会培养了22个不错的学生。这样的比例,放进任何一个班级来看,都显难能可贵。
然而这数字,却是林老师跟学生们一步一脚印走出来的“血路”,因中六华文班在中学里地位尴尬,百般不受看好。“学生跟我说,会计老师对他们表示‘要拿华文的话,嫁人算了’,学生听了这些话,很伤心。”
经K官员证实,中六高级教育文凭的“配套”制度如下:
必考 | 选考 | |
文商 | 普通试卷(Pengajian AM) | 马来文、历史、经济、会计 |
理科 | 同上 | 数学、生物、物理、化学 |
其他科目如华文属附加科目,同学可选考,本地大学也必须把华文成绩计算在内,只是各科系在录取新生时所侧重的科目不同,比如要就读工程系,理科是强势,华文科相对弱势;并且,随着报考科目越多,成绩总分被拉低的机会就变大,影响入学。
这些因素死死掐住中六华文班的命脉,加上“全民疯成绩”的趋势,知识每每沦为替考试服务,结果最可能报读中六华文班的人,就只剩下想唸中文系,或对华文特别有兴趣的学生了。
来自东甲的林彩依是2006年华文班的学生,她说,当初学校不允许她考华文,因担心影响成绩,“尤其是理科班的学生,必须要很有能力,校长才会签名允许报考华文。”
雪上加霜的是,马大中文系系主任祝家丰表示,从下学年开始,该校中文系准备开放大学预科班(Matrikulasi)的申请,以期增加新生来源。对想唸中文系的同学而言,这是个好消息,但对中六华文班而言,无疑是另一重打击。
为了华文他们都不傻
十月的某个早晨,林雄高老师带着一本厚厚的相册跟我们会面。相册由学生自制,封面题著:改变的是形式,不变的是精神。15年前的题字,却仿佛呼应当前,让人不得不感叹世事玄妙。
相册是第十八届华文班同学的心血结晶,每页四张照片,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尽是同学两年来的生活点滴。除了上课,华文班办的活动,可不比一个大学系所少,迎新、新春联欢、辩论、座谈、话剧表演、出版刊物、谢师宴……每届同学拥有自己的班服,老师还让学生们写周记。当师生们完整地走过一圈,一辈子的情谊也就这么结定了。
林老师说,活动的本体是学生,筹备的是他们、参与的也是他们,身为老师的,只有在华文班草创初期脑筋伤得比较多。不可避免的是,大家每年都会为了《古丘》刊物的出版卯足了劲,因为没经费,同学得拼命拉广告赞助,也“积极地参加征文比赛,只要得奖了,奖金就全数捐献给《古丘》。”
回想每个星期天早上,学生或远或近地抵达育民小学,坐在矮小的凳子上听三小时的课,电扇在头上旋啊旋,“从来没有学生投诉硬体设备不舒服,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委屈他们。”
彩依说,当年,她已是小学临教了,为了考获中六华文文凭,每个星期天早上六点多七点,她就跟朋友一起从东甲搭巴士到马六甲去上课;而当年在赛城唸书的颂耀,因为喜欢华文,每周不惜两百多公里路,往返赛城跟马六甲。
如今事过境迁,当初的刻苦,反而成了最难忘的回忆。马六甲中六华文班谱写了马来西亚历史上曲折却精彩的一段,曾经有人如此“傻”,为了华文。
教书也是很平凡的事
作为没有星期天的林雄高老师,心情如何?
“这个要感谢我太太,”林老师略带腼腆地微笑,“其实也只是半天罢了。因为如果我们不在星期天上课,我没有时间,学生也没有别的时间了,唯一能够牺牲的,就是家庭活动的时间。”
“学生如果只读到SPM华文,学到的只是皮毛罢了。”中华文化精深博大,它的人文价值与思想,须透过中六华文这把钥匙,才能开启另一番新天地。“如果当初没有华文班,有些学生想学却没地方学,没人能教,那很可惜。”
林师母魏梅桃从电话另一端报以开朗的笑,“因为我也是老师啊!教书是他的兴趣,他能够向兴趣发展,我觉得很好。可能我就是喜欢在家相夫教子吧,我们很少出去,只有假期时偶尔才会出门。”
“他跟我说过,如果有来生,他也要做老师,”林师母顿了顿,又叮咛,“妳不要写到这么伟大啊,教书,是很平凡的事情罢了。”
桃李树下耕耘三十载
乍看之下,华文班走向历史,意味着从有走向了无;然而,教育从来不是功利的角度,或有无的状态说了算,哪儿有种子,哪儿就有希望。戏剧家郑秋霞、驻联合国语文翻译家禤素莱、社会工作者周莉娜修女均出自“林门”,还有30年来,许许多多受教于“林门”的学生,都在各自擅长的领域默默耕耘,涵盖了文教界、理工界、财金界等。
“如果没有华文班,他们现在的表现如何,不知道啦!至少华文班让他们有个平台,可以发挥潜能……”林雄高老师的眼睛看向远方,“平时没有特别去想,现在妳来访问我,就觉得很怀念了,呵。”
“我想,他们在华文班应该可以学到很多,”林老师谦虚地、温吞地说,“人际关系、办事能力、个人修养……因为我们办很多活动。”
马六甲的郑颂耀是华文班2005年的学生,他说,在华文班里学到很多课本上学不到的事物,比如林老师待人接物的方式;他也参与了《古丘》刊物的制作,“我记得那时我是总务,要筹款、编刊,包山包海。朋友间的感情很好,到现在还有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