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帶

文：黃曉玲

星期四，滂沱大雨，晶瑩美容中心裡。

彩雲坐在櫃台前，百無聊賴地翻看八卦雜誌。事先預約的客人尚未出現。她看了一眼牆上的鐘，再過1小時她就下班了。她的同事珂莉剛為一名貴婦做完激光臉部護理，探頭出來︰“藍玫瑰還沒來？”

彩雲點頭，一邊掏出手機，按了客戶的號碼，電話接通后轉去留言信箱。她剛放下手機，一抬頭，就看見一個纖瘦的人影出現在茶色玻璃門外。

“藍小姐，”彩雲忙站起身，打開門，外面的雨點濺了進來。因是熟客，她說︰“電話沒人接聽，還以為你不來了。”藍玫瑰收攏了傘，臉上掛著一抹笑，“不好意思，遲到了。今天我想試你們那套緊膚塑臉的療程，因待會兒還要去赴約。”

彩雲領她來到一間小房裡，轉身放了一首輕音樂。藍玫瑰在一張舒適的床上躺下，閉起雙眼，一頭濃密的長髮垂在床角，乍眼望去像一具艷屍。彩雲暗中啐了一口，罵自己︰“胡思亂想！”

首先是洗臉的步驟。“藍小姐，最近你常失眠吧？”彩雲撫觸到那張平時嫩滑的臉蛋竟顯得鬆垮粗糙，小聲說︰“皮膚變差了。”

藍玫瑰語氣淡然地︰“最近真的發生一些事，搞得我睡不安寧。”彩雲深知她的脾性，多愁善感的富家女，總是為情所困，“凡事看開點，快樂的女人最美麗。”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傾訴的人，隨著一聲嘆息，幽幽地訴說起她浪漫多情的感情世界。

彩雲耐心借出耳朵

盡管已聽過無數遍，彩雲仍很耐心地借出耳朵。但這一次，她感到藍玫瑰的語氣裡有著極不尋常的冷靜，像在說著別人的故事︰“羅杰生日的時候，我送了他一件湖水藍的領帶。他開心極了，不顧旁人的取笑，還當眾讓我為他結上領帶。你知道他的朋友並不看好我們這段姐弟戀。我相信羅杰對我是真心的。在他還未認識紅衫之前。”

此時彩雲開始清除她臉上的粉刺，不經意地問了一句︰“誰是紅衫？”藍玫瑰全身像被針扎了一下。彩雲忙問︰“我弄痛了你嗎？對不起。”

“不。”藍玫瑰嘆息︰“而是我對那紅衫反感，當有人在我面對提起他時，我就有一種嘔吐的感覺。”彩雲心想憎恨情敵至歇斯底里的地步，對人對己未嘗不是一種折磨。

“一個愛穿紅衣的變態男人！”藍玫瑰咬牙切齒地說︰“你不知道當我看見兩個男的摟抱在一起時有多噁心！如果我敗給一個女人還心甘情愿。但那紅衫，那個同性戀！”彩雲勸她放鬆，“感情沒有對錯。有時候不是你的，就不要勉強。”一個念頭突然閃過，她的男人也偏愛紅色系的衣服。

“因為你不懂愛情。”藍玫瑰孤芳自賞的語氣令她受不了。彩雲想反駁，又想自己實在犯不著為了一道是非題和客戶慪氣，她惦記尚在加班的丈夫，為了這個家，他努力工作，代價卻是夫妻間的感情漸變淡薄。

藍玫瑰還在喋喋不休︰“羅杰把我送他的領帶也給了那賤人！我找他理論，他不瞅不睬，當我透明。我氣不過，一連搧了他幾個耳光，他也不還手，還說︰‘接受現實吧！”

藍玫瑰聲充滿幽怨

彩雲倒了一點潤膚液在手心，在她臉上塗抹均勻，輕輕按摩，她試圖緩和氣氛，“天涯何處無芳草呢？”

“我就是不甘心，羅杰應該和我在一起的。”

藍玫瑰的聲音充滿了幽怨，“那紅衫還是有家室的人，我敢說他的老婆被蒙在鼓裡。如果你是他的妻子，會有什么感受呢？”

“OK！”總算完成了美容護理的程序，彩雲如釋重負的說︰“這項新療程需進行6次，才會有更完美的效果。”然后又憐惜地望著她說︰“何必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傷神？是他沒有眼光。”

藍玫瑰拍拍她的手背，“彩雲，謝謝你，你是個好人。這番話如今對我而言已太遲，一切都不可挽回。”

彩雲莫名其妙地目送她遠去。心底無端浮起不祥的預兆。在駕車回家的途中，她悶極扭開收音機，聽到一段新聞提要，“一輛名貴轎車疑似煞車器故障，撞向路邊大樹，車上的司機和兩名乘客情況危殆。”

手機無端響起。是家翁打來，氣急敗壞地說︰喂，彩雲嗎？你在哪？阿山遇車禍了，現在政府醫院裡搶救著，你快點來！”

一起致命恐怖的車禍，奪走了三條人命。警方查出煞車器曾遭到人為的破壞，車上的兩男一女疑似爭風吃醋，而引發一場悲劇。

女死者藍玫瑰臨死牽緊了司機羅杰的手。彩雲泣不成聲，她認出其中一名死者正是她的丈夫。

彩雲看見丈夫身上繫著的藍領帶，耳邊轟隆一響，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一樣虛脫，她頹然坐倒在地，心裡悲痛化成一片洶湧的淚海，迅速將她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