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本善 | 中国报 China Press

人本善

文:黄晓玲



“求你们放他一条生路吧!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已典当所有值钱的东西,如今再也挤不出一分钱替他还债。”

收账员阿光观察那栋靠近巷口的排屋数天,迟迟不愿动手。

那斑驳的墙面,锈迹点点的铁闸门,与毗邻装修美观的房子相比下显得极寒酸。平时只见一名瘦削老迈的阿婆出入,每天骑着一辆破旧的脚车早出晚归,看来老人拾荒维生,收入不多。除此,他没看见欠债人肥强的出现。

阿光询问过左邻右舍,他们都摇头说不知道肥强的下落。有人趁机打量眼前这名手臂刺青、身材魁梧的陌生人,隐约猜着他的来头,应从事偏门,大耳窿之类的流氓。



阿光才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只想把烂账逐一收取。他也是打工的,老板发达哥为此拖欠他半个月的粮,“光仔,我也很为难,你知啦,欠债的越来越多,我们这一行真是钱难赚啊!”他听了“哼”一声,明白发达哥的用意,目的要他“勤快”些,“下手狠一点,人家才会怕!”已不止一次告诉他︰“人是欺善怕恶的,有胆量借阿窿,就没本事还?”发达哥理直气壮的说︰“谁叫他们偏向虎山行,欠债还钱,天公地道!”

阿光和肥强本是朋友。肥强不过才二十出头,就好吃懒做,为满足个人的欲望,欠下一屁股债后销声匿迹,抛下老嬷嬷一人不断面对大耳窿的骚扰。阿光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懂“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他不忍心向老弱妇孺下手。

肥强债务越滚越大

想肥强当初找他问门路时,他已说过发达哥绝不是省油之灯,“我们不是慈善机构,你有没想过后果?”肥强得意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粗长的金项链,“有了它,你还怕什么?”阿光摇头不语,他见惯太多出卖家产的败家子女,毫不知耻偷取家里老人珍藏的宝物。肥强理所当然的说︰“阿嬷反正都用不着,将来会归我所有,我不过是提前把它典当掉罢了!”

阿光有先见之明,拒绝为肥强作保,果然肥强欠债的数目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肥强最后一次致电给他时说︰“你们这班吸血鬼,简直逼人太甚!”放高利贷的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们气势汹汹地找到肥强的公寓,在他门口泼漆,在墙上写下充满恫吓的字眼。

发达哥深知他和肥强的交情,“光仔,现在只有你知道肥强的所在。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的目的只要他还钱,我也不想砸烂招牌,毕竟我也是做生意的,不是草菅人命!”

阿光无奈接下命令,他知道肥强在都城举目无亲,在山穷水尽之际必会想起居住在文丁小镇的嬷嬷。不肖子孙再顽劣,作为亲人的也不会置之不理,肥强就是看中老人的弱点,才厚著脸皮前往投靠。肥强自恃有人撑腰,躲在小屋里足不出户。老嬷嬷每天外出拾破烂,傍晚时分会带两包饭盒回家。阿光暗骂︰“死肥强,一人作事一人当,何苦连累老人家!”

偏偏发达哥催得紧。一天,阿光趁老人外出,站在屋外的篱笆前,大声喊出肥强的名字,邻居的狗在吠叫,隔壁大婶在门前探头探脑。阿光眼尖,看见小屋的其中一扇窗帘微动,有人在里面。“张大嫂已出去了,这里没有肥强,”大婶忍不住好奇的问︰“你到底找谁呀?”阿光瞪了她一眼,一声不响地骑上摩哆呼啸而去。

老人声音沙哑发抖

黄昏,阿光去而复返。他把摩哆停泊在一棵树荫下监视。当老人一如既往地推着脚车回来,他突然急步向前,挡在门口。

“你是谁?你想怎样?”老人吓了一跳,声音沙哑发抖。“阿婆,你好,我找肥强,我是他的朋友。”阿光尽量放软语气,“请问他在家吗?”老人狐疑地望着他,“强仔不在,他出去了。”端详他良久,才“啊”的一声说︰“我认得你,你不就是光仔吗?哼,年轻人不学无术,只知道投机取巧,替黑社会办事,你来干什么,我强仔怎会认识你这种人,啧啧。”

阿光并不动气,“叫肥强出来吧,我是来收账的,他避得了一时,也避不了一世。”老人语气严厉︰“我不懂你说什么,你若不离开,我就报警!”阿光毫无退避的意思,“既然借了大耳窿,就要有心理准备有被追债的烦恼!我们放高利贷的可没动刀用枪逼人家借钱,但他们欠我们的账倒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您说谁更可恶?”

老人伤心的哭了︰“求你们放他一条生路吧!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为了他,我已典当所有值钱的东西,如今再也挤不出一分钱替他还债,除了我这副老骨头,要就拿去!总之你们别伤害他。”说完从裤袋里掏几张皱巴巴的10令吉,交到阿光手中,“我只有这么多,你明天再来吧。”

阿光收下钱后叹气,“我会向发达哥求情,再通融3个月,只要肥强偿清本金,大家互不拖欠。”片刻,又说︰“告诉肥强,别以为远走高飞,发达哥耳目众多,绝不会轻易放过他!”老人沉默半晌忽然问︰“你为什么帮我?”

阿光脸上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我的养母也是拾破烂的。虽然她不在了,看见你,让我想起她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

阿光转身离去。留下老嬷嬷一人,怔在当地,回想阿光最后撂下的话︰“看在你的份上,这已是我最后的让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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