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的虛與實．我的中年學生

Posted by 陳慧文（隔周刊出）

上一篇提到我會繼續講關于阿里的故事。阿里四十多歲，來了馬來西亞八年，在理科大學修讀博士，希望畢業后可以找到任何一個國家的大學教職，然后把身在伊朗的妻子和孩子接過去。他的研究領域是翻譯，也希望找到教導波斯語的工作。

有一天我們談到年齡與限制，我突然問起：“所以你覺得不需要太在乎年齡？例如你中年學中文。”

“我覺得在正職以外，什么都可以學、可以培養，不論年齡，這也可以防止老年癡呆症。”他說。

伊朗的伊斯蘭教派是什葉派，和馬來西亞的不同。我從阿里口中得知一些小常識，例如什葉派一天只祈禱三次，星期五的大祈禱不是必要的。他還說，馬來西亞的伊斯蘭教節日，都是喜慶，也被列為假日；在伊朗的伊斯蘭教節日很多時候是哀悼日，哀悼他們的宗教領袖，而且很少被列為假日。

第三級課本是全然沒拼音的，在練習對話的時候，必須看著文字念，年紀較大的學生通常都有自己的學習步伐，所以我也讓阿里逐字摸索。他認為，認讀漢字還是必要的，他對自己的要求是可以記住詞語的拼音和漢字。

我告訴他“先語后文”的觀念，就算漢字沒記住也沒關係，最重要的是記住讀音，然后懂得會話，漢字認讀可以后來追上，母語學習者也是先會說才學習漢字的。

中文真的很考腦力…

事實上，阿里也將自己學到的中文運用在自己的生意當中，他覺得好些時候人們都不太能聽懂他的中文，只有一些人可聽懂他的中文。當我教到“打折”這個詞時，他請我重複一次，講得詳細點，因為這對他做生意有幫助。我說我在中國求學的時候，需要換個思維，例如“打九折”，在馬來西亞的說法叫做“折扣十巴仙”，“打七折”是“折扣三十巴仙”，以此類推。中國朋友來檳城時，看到商場裡寫著“10%”，也會問我什么意思。阿里笑說“那真的很考腦力”。

有一次，他問我：“老師，上次你教‘填表’，我拿了表格給顧客，和她說‘填表’，她想了想才意識到我在說什么，然后說了另外一個類似‘填表’的短句，我忘了是什么……”

“填好表格？”我問。

“好像是。這又是馬來西亞華人社群的口語吧？（colloquial Mandarin）”

“是的。我們比較少說填表，但是可以聽懂是什么意思。”我常告訴他，我們有自己的colloquial Mandarin，和課本上的中文會有一點差別。很多時候我會告訴學生，課本上的某些詞彙或短句，在馬來西亞華人社群裡怎么表達。例如第二級關于生病的部分，我們不說“嗓子疼”而說“喉嚨痛”，“看病”我們較多說“看醫生”。

不過，阿里從十一月開始可能會較少來上課了，因為他的博士論文已到了最后期限，他要做最后衝刺。祝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