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韋地:真醫生假文青── 摘下眼鏡是一件感傷的事 | 中國報 China Press

林韋地:真醫生假文青── 摘下眼鏡是一件感傷的事

【關于林韋地】在台灣、馬來西亞、英國與新加坡之間轉移,曾獲大馬中文部落格祭最佳藝文部落格獎。出版文集有《在第一本書之前》《不可一世》《于是》。

手術當天早上,我還去了診所上班,下班后吃了午餐,到眼科診所隔壁的同名眼鏡行,買了副太陽眼鏡。因為眼科醫生說,手術后眼睛會對光很敏感。



眼科醫生很快地幫我做了個檢查,最后確認一切無誤,我的眼睛狀態良好后,護士就帶我到一個小房間裡,幫我滴麻醉眼藥水,我也服了顆鎮定劑。然后,我就到了手術室一,平躺在手術椅上,眼科醫生一直調整我頭部的位置和角度,然后叫我不要動。

這時,我的眼前出現一個類似外太空飛船的裝置,中心有兩個光圈,眼科醫生叫我不要動,眼睛一直看著光圈的中心。

裝置開始緩緩向下,離我的右眼越來越近,這時,我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懼,有一種眼睛要被吸到外太空去了的錯覺。慶幸剛才已吃了鎮定劑,太空飛船裝置移動到離我右眼一定距離后,我的右眼突然看不見了,眼科醫生說一切都非常順利,頭不要動,眼睛也不要動,幾秒鐘后,我的右眼眼角膜已經切割完畢。



眼科醫生問我,需不需要休息一下,我說不必,速戰速決吧。太空飛船裝置又切了我左眼的眼角膜,這時,我眼前視線一片模糊。眼科醫生說,現在我的眼角膜上有千萬個泡泡,叫我一直眨眼,大概過了15分鐘,全部泡泡消除后,護士就牽著我到手術室二,平躺在手術椅上。

眼科醫生在我臉上蓋了無菌布,只露出我的右眼,用一個裝置把我的眼皮撐開,然后我可以感受到他用一個可能是夾子之類的儀器,把我右眼剛割出來的眼角膜瓣掀開,我的視線立刻就變得十分模糊。醫生叫我試著直視一個綠光,那個綠光很快就變成紅光,紅光很快就不是一個點,變成一個模糊的光圈。

眼科醫生說要開始雷射了,接著,我便聽到一陣巨大的機械式噪音,聞到一股焦味,護士在倒數五四三二一……過后,眼科醫生說大功告成,我又感受到他把我右眼的眼角膜瓣放回去,視線又變得清楚了。

在一切變得清楚之前…在一切變得清楚之前…

整個過程中,我都是清醒著的,只希望一切趕快結束。

當眼科醫生來到左眼重復一次手術動作,在一切變得清楚之前,我試著在眼前的紅光裡,看了看我之前模糊視力透過眼鏡看過的美好事物。

手術后,我的眼晴恢復得相當順利,視力似乎比戴眼鏡時還清楚,只是對光有點敏感,每個小時需要點抗生素、眼藥水預防細菌感染;點類固醇眼藥水消炎;點人工淚液避免眼睛干燥;晚上睡覺時,要黏上保護眼睛的護罩,把自己搞得像鹹蛋超人一樣。

我替人生裡最后一副眼鏡拍了照留念,覺得有點感傷,老媽也說她有點感傷。小時候,我以為近視是因為自己太努力用功讀書了,長大后,才懂得近視絕大部分都取決于遺傳。老爸老媽老妹都有很深的近視,戴眼鏡這回事,已成了個家族印記。

不過沒關係,我想,或許我很快就會再去配副黑框眼鏡,總有需要晚上開車的時候;總有需要做大量文書處理的時候。

總有需要扮假文青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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