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會

文：黃曉玲

一年一度的同學會，有人提議在明濤的家舉辦，一場別開生面的化妝舞會。

明濤對妻子素影苦笑：“不明白搞那麼多花樣幹啥？無聊。”素影倒無所謂的微笑：“就是人生苦短，才要把握當下的快樂。”

明濤望了她一眼。老夫老妻了，無需多說什麼，彼此已熟知對方的心思。素影正在研究食譜，不經意抬頭，看見丈夫患得患失的神情，問：“採薇也來吧？”明濤聳聳肩，低頭去看手機的短訊：“不知道。每年她都臨時才通知出席與否。”

素影笑笑，並不答話。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對於結婚十載的妻子，明濤本就沒什麼好挑剔的，除了她大而化之的性格。誰都贊他娶了個賢內助，只有他心底清楚，她的無趣和內歛，導致他們大多時候都相對無言。

明濤仍保留著自己當年和初戀情人採薇的合照。素影也知道此事，既不動怒，也沒有報復性地收藏她和學長的定情之物。甚至當她提及採薇時也一臉的淡然。

明濤有時亦不免想起採薇的好，縱然那已是過去式，一段刻骨銘心的初戀總使人難忘。尤其當他得知採薇選擇單身，有一次醉酒後她向身邊的友人吐露心事，並聲淚俱下地表示對過去的一段情深感愧疚時，明濤聽了心情激動，久久無法平息。

對採薇念念不忘

採薇的影子一直盤據心底某個角落。每年同學會，難得見面聚舊，明濤總會忍不住，偷偷打量她。他和她之間相隔幾人，但她的一顰一笑依舊牽動他的心弦。每當她有意無意地瞥向他時，他都會立即閃避，避免和她四目交投，連明濤自己也不明白這可笑的舉止。素影就坐在他身邊，一切明明看在眼裡，偏偏她不動聲色，她的涵養功夫高深莫測。

“明濤最幸福了！”席中有人調侃他：“有房有車有家室，還有一份收入可觀的工作，夫復何求？”明濤微笑點頭，素影用手肘輕推了他一下，採薇站起身告退了，“臨時想起約了朋友。”借詞走了。在座的男同學笑她：“約了誰？約翰？肯尼？”採薇暖昧的一笑，目光剛好落在明濤的身上，“不告訴你們。”

一會兒聽說她已有新歡，一會兒又傳她獨身，明濤一廂情願的想，採薇仍對自己有意，以至找不到真命天子。

今年的化妝舞會，採薇竟扮演雍容華貴的仙德瑞拉。盡管已逼近不惑之年，她保養得宜的白晢肌膚，在一襲蔥綠色的晚禮服襯托下，更顯明艷動人。

明濤在見到她的瞬間愣了，一度誤以為時光倒流，回到中學時，他和她在舞台上表演的經典話劇，只是如今他己不再是她的王子了。

無獨有偶，採薇就坐在他對面，一雙迷人的眼眸，顧盼生輝。眾人趁機起鬨，“哎呀，當年的金童玉女！”，“人家明濤現已是兩個孩子的爸爸了，別胡扯，他太太就在身邊哪！”“哼，素影才沒有你那麼小心眼，夫妻倆情比金堅，何況，採薇已有了男朋友啦！”“是嗎？怎不見她帶人來？疑，採薇，瞧你笑得神秘兮兮的，快告訴我們，那人是誰呀？”明濤聽到這里，馬上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

子誠抱得美人歸

“好吧，既然你們想知道，”採薇的嘴角上揚，“這個人你們也認識的。他長得並不出眾，卻才華橫溢，平時生活極低調，是大家公認的好好先生，和我這外向開朗的個性是有著天壤之別的，但他卻是我這一輩子牽腸掛肚的男人。我愛他。為了他，我甘冒被人嘲笑的可能，也要守候在他身邊。”

說到這里，她身子前傾，“你們猜到是誰了吧？”接下來，是一片沉寂。採薇一手挽起身邊一名披著黑色斗蓬、揭開頭套後露出一張久違了的臉孔。

“原來是子誠，你們幾時開始的？不是聽說你在獅城發展事業，哎，你的臉，怎麼……”眾人七嘴八舌的提問。子誠平靜的說：“是意外燒傷。曾有個時期，我刻意封閉自己。幸好有採薇，對我不離不棄，使我重拾信心。今天也是因為她，我才出席同學會，勇敢面對自己和大家。”話音剛落，忽聽到一陣劇烈的咳嗽，原來是明濤因喝水嗆著了。幸好大家此時的目光都聚焦在子誠的身上，減低了他出糗的指數。

倒是素影，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今天真難得呀。”素影笑說：“拍個照作紀念吧，我們好像很久沒這么熱鬧高興了！”

舞會散場後，明濤突然說：“沒想到，像採薇這樣心高氣傲的女子，會為了這樣的男人結束單身，想當初他們不是互看對方不順眼的嗎？唉，世事難料啊！”

素影瞪了他一下，說：“人生沒有十全十美的事，與其有緣無分的空痴想，倒不如抱緊眼前人！”說完，將一對孿生兒女送入他懷裡，無形中提醒他已有美滿幸福的家庭了。

明濤狀甚無奈，搖了搖頭，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