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碼遺書 港前警官覓輕生者尋死真相

獨家報導：羅憶雯
獨家攝影：潘嘉威
（吉隆坡2日訊）牆面堆砌釘滿多名死者的遺書，如此陰森的辦公室相信無人敢進入參觀。

香港前警官鍾灼輝，偏偏與這堆另類書信為伍，他任職專查自殺身亡案件小組達7年，相信是香港警隊史上在該組任職最長久的警官。

各封遺書，句句傷感和遺憾，死者交代尋死原因，有些內容隱藏重大真相，連死者至親都不知道的秘密。

直至查案官鍾灼輝搜出遺書，解開死者尋死謎團。

這批遺書堆疊成牆的畫面，鍾灼輝給它淒美名字，叫作“遺牆”。

多年來，他從各封遺書得到結論，尋死原因與頑疾、金錢、感情和愧疚感有關。

自殺留下痛苦給家人

身為查案官，鍾灼輝抽絲剝繭，打開死者生前秘密，而當他向家屬轉述死者生前秘密，繼痛失親人之后，家屬聽到死者尋死秘密，心情再度受震撼。

調查過程，不知不覺打開人的陰暗面，揭發死者婚姻出軌、欠債、做過壞事受到良心譴責等；有些死者想保護自己秘密，特別開啟郵箱收藏私人信函和物件。

“大致上重病折磨佔大部份，例如癌症、風濕性關節炎等。死者以為了結生命，從此解決問題不再負累家人。其實，自殺只有留下痛苦給家人承受。”

當遺書內容公開，親人才知道死者生前的痛楚，他們充滿自責，怪罪自己不及時察覺問題，無法挽救親人。

死亡是嚴重事件，查案官要將案件調查呈交死因裁判官。

如果死因有疑點，法官展開死因聆審查出死因，若是涉及意外傷亡事件，影響公眾利益，當局聆審之后建議採取防範措施。

自殺往往是一時衝動

很多時候，自殺是一念之下的衝動，沒有明確原因。

鍾灼輝從心理治療師身分角度看待，死因不明的自殺案。他認為，人擁有物質享受，但找不到生存價值，或是遭遇一些事情，從此對生命失去信任，都會產生自殺念頭。

多宗死因不明的自殺案，查不出真相，與死者找不到生存意義有關聯。

“部份自殺案，解剖后找不到可疑之處。無論健康、感情、財政，死者沒有面對問題。身為查案官，不能隨口對死者家屬稱是憂郁症引起。匯報調查結果時唯有表示，警方找不到任何促使死者自殺因素，包括健康狀況，感情、財政，因此列為死因不明。”

他指出，有些人活到不開心，一時萌起尋死衝動，蒙蔽理智。

“可能有些人有過這種經驗，站在高樓邊緣突然想跳下去，若是事主控制不到剎那間衝動，就會做出錯誤決定。”

共渡時光是最佳遺物

曾經一起相聚的美好時光，才是留給家人最好的遺物，人死后，家屬最想得到遺物，並非實質物體，而是盼望停留與死者共同渡過的時光。

鍾灼輝曾經處理一宗男子跳海自殺案。警方找到死者遺書，內容交代把身上唯一最貴重的勞力士手錶留給妻子。

他遵照死者遺言，轉交名錶給死者妻子，結果對方拒絕收下。死者妻子說，她懷念的是兩人相聚的時間，而不是要依賴貴重的手錶來睹物思人。

鍾灼輝后期親身經歷瀕死經驗，出院回家收拾房間。望住一大堆私人物件，他不禁想起，當初意外身亡的話，現在正在收拾的人，應該是母親和兄長。

“我當時內心有股衝擊，對生命有反思，覺得平時自己花太多精神追求眼前的物質，應該好好花時間陪伴家人”

與死神擦身而過，令鍾灼輝對死亡有深刻領悟，任職死亡調查組期間盡忠職責，另一方面重返港大研究院進修認知心理學，成功考取博士。

墜機死過翻生改變人生觀

長時間接觸死人，鍾灼輝對死亡意義另有一番體會，他2004年在紐西蘭參加飛行訓練發生意外，滑翔飛機從50層樓般高空中墜機重傷。

他從鬼門關走了一圈，死亡帶給他強烈衝擊力，人生價值觀重大轉變，到底為了什么而活？若不是那宗意外，他或許有機會衝鋒陷陣，警察生涯如警匪片般精彩。

他奇蹟活下來，傷勢痊癒后行動自如。但是，醫生曾診斷通過掃瞄底片，發現其右腳踝組織已經枯萎。醫生解釋不到這種痊癒的異象。

警隊不信醫學奇蹟，一致認定他是終身殘疾人士。

警隊擔心鍾灼輝傷癒奇蹟忽然消失，無法參與機動性行動，于是調他去死亡調查組，處理沒有刑事成分的車禍意外和自殺案。

聽來像是優差，其實多數警察十分抗拒加入該組，因為避諱天天面對死人。

“警隊認為調查死亡案件不會對我的安全構成威脅。死人不會逃跑，不會復活攻擊警察，所以這是最適當安排。”

警隊講求服從命令，鍾灼輝被逼接受永久隸屬死亡調查組的命運。服役警隊15年，水警港口分區總部是他離職前最后一站。

好玩心態報考督察

97年回歸前，年僅21歲的港大心理學系畢業生鍾灼輝，抱著好玩心態陪好友報考督察（INSPECTOR），無心插柳柳成陰，他在沒有心理壓力下面試順利過關，反而渴望當警察的好友卻中途淘汰出局。

當年中英政權交替，警校訓練期間宣誓效忠英女皇，回歸后變成效忠香港特區政府。

鍾灼輝擔心回歸之后港警文化變質，沿襲回到上世紀中國公安的腐敗風氣，有離開警隊念頭。

巧合經濟肅條，有的朋友失業了9個月，看在鐵飯碗優薪份上選擇留在警隊，他剛入職，月薪港幣2萬8000元（約1萬1700令吉），相等于一般大學生剛出來社會的3倍人工。

港警制度規定3年試用期，通過者才算正式公務員，享有退休長俸和住宿福利，實行高薪養廉政策杜絕貪污。

工讀生涯圓理想

鍾灼輝理想是當心理專家，警察不是初衷志願。他想出兩全其美方法，即繼續當警察，另一方面到回港大研究院攻讀犯罪心理學，如此一來結合專業知識，在工作領域學而致用。

通過督察試用期后，要應付晉級考試。讀書仔出身的鍾灼輝成績優越，比同期同胞連跳兩級，2000年擢升為高級督察，月薪達5萬港幣（約2萬1000令吉）。

縱使在警隊成績多么出色，鍾灼輝始終覺得失去自己獨特性。

“警隊不要個人主義，不要你的個人看法，不要你自己，死板頑固，一切遵從法律和上司指示，這與我的生活理念不同。但是，警察優薪改變我的生活素質，因而有能力買車、旅遊、學習潛水等。”

因此，他一度徘徊面包或理想，心思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