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講堂‧閱讀趣 孩提時期開始
報導:方俊心
圖:王綏富
與此同時,生字新詞、造句、聽寫和各種語法練習,已深入成為我們小學時代學習華文的記憶,對於課本中採用過的教材篇章,大多數人是一則也想不起來。
我們學華文的目的難道僅此而已?寫出正確無誤的句子,明了各種語法的關係,這就是華文的全部面向了嗎?
18位同學依序入座,“教室”也已佈置就緒,一場公開課快要開始了。
同學的座位外尚圍了個“ㄩ”形,150位參與“兒童文學與語文教育”研習營的營員靜待著,等吉忠蘭老師開始上課。吉老師是中國親近母語協會活躍成員,中國江蘇省海安縣骨幹教師。她要向大家示範如何教導長達3萬字的兒童文學作品《美人樹》。
起初吉老師用她極優美的聲音,抑揚頓挫地表演起來,有時像暴風雨敲打在屋頂的瓦片上,有時又像小雨淅淅瀝瀝,但同學始終反應冷淡,坐在最前排的一位同學還趴在桌上。
故事前進了,吉老師不急不徐,邊說故事邊向同學問問題,引發他們參與的興趣,大家受到了鼓勵,開始變得有勁,漸漸坐直了身子。
講到故事精華之處,吉老師邀同學到前面朗誦角色的對話,繼續發問問題,這時營員已能輕易察覺到教室氣氛活絡了起來,連坐在最後一排的同學也第一次舉起手,參與討論。
關於友情、信任、自由與生命……一本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承載著何其豐富的元素,豈可在短短一小時裡導讀盡致?離開教室前,每位同學都拿到了這本書,準備帶回家去,開啟自己的生命與作品的對話。當他們畢恭畢敬地給吉老師起立行禮,我幻想著這是他們人生中難忘的一節課。
兒童文學走進小學課本
2011年,小學標準課程(KSSR)首次把兒童文學作品編列進課本內,勇敢的創舉,標誌著兒童文學終於堂堂正正走進小學校園。
在KSSR指引下,低年級華文課中12節裡有5節閱讀課,高年級則是10節中有4節,立卑師範學院華文講師黃先炳如是指出,“也就是有接近一半的時間,老師要進行閱讀教學。”
但即使是這樣,黃先炳無奈表示,有很多老師還是“傳統教學”的支持者,他們不是教導閱讀,而是把閱讀當成純粹識字的工具,“讓學生閱讀課文後,還是寫生字、造句、聽寫……以前那些,”重點都沒有放在指導閱讀上。
根據他接近三十年的觀察,這樣的現象,從過去到現在並沒有太大改變,而且有些老師過分強調課文的道德觀念,把焦點放在講大道理上,忽略了文學的美感和趣味。
這樣是不是代表改變無望了呢?“我的看法是樂觀的。妳聽過二十八十法則嗎?”黃先炳問。一家企業靠百分之二十的人才打下大部分江山,餘下百分之八十員工處於被領導的地位。
這3年來,由他帶領的馬來西亞兒童文學協會,積極推動兒童文學閱讀及其相應的教學方式,他們在多地進行公開課示範、教學研習營、兒童閱讀營等活動,期望能從影響小學教師開始,紮起民族語文的根。
語文是人類不可分割部分
國內華文教育受中國影響甚大,1963年張志公提出“語文工具論”,獲得廣大支持,其中包括著名教育家葉聖陶,以及權威語言學家呂叔湘;此一觀念也遍及馬來西亞,長期以來,很多人把語文(華文)當成交際和學習其他知識的工具。
中國海洋大學教授、兒童文學研究所所長朱自強不認同這種看法:“它沒有正確反映語言和交際的關係。”
以木匠為例,當他完成了一張桌子,他的鋸子、斧子、刨子等工具可以不再有用,甚至可以被丟棄,但語言卻非如此。“當交際完成後,我們可以把語言丟掉嗎?”
再者,工具隨著時代演進和科技創新,不斷更新和被替代,然而語言的不可替代性,就像人的雙手,一直都是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們靠語言建構我們對世界、對心靈的認識,一個“杯子”,一分“快樂”,要是沒有語言,我們無法建構心智;語言的三大功能:傳達信息、認識世界、表現心靈,並非“工具論”可以表述盡致。
工具論讓語文教育僵化
朱教授分析,在“工具論”下,語言成了明確且擁有統一標準之物。顯然的,此觀點也大大影響了國內學習華文的方式,為了能夠掌握好“工具”,我們必須反復做大量練習,透過機械式的培訓強化技能,像學習修車一樣。
這種培訓包括兩層面,一,基礎知識,即語言學知識,如句子成分、詞性分析;二,基本技能,學習字詞的寫法、背誦詞語解釋等。
結局就是,語文教育成了僵化教育,語言的建構和創造力,在這過程裡完全被機械的方法和統一標準抹殺殆盡。
“現在中國特別講究創造型社會,然而我們的語文教育,卻跟這目標背道而馳。”
儘管中國經濟還是加速地發展起來了,但“我認為我們還沒有從中國製造中擺脫。諾貝爾科學獎可以說是個標桿吧?它注重科學的創造性、發現性,然而海外華人有獲得此獎的,在中國教育體制下出來的卻沒有。”
他大膽推測,要是不從基礎教育改造做起,這種創造力將會遙遙無期,而語文教育的改造,必須從摒棄工具論開始。
文學教育培養綜合能力
小學語文該如何教?“我認為,怎麼用就怎麼教,跟使用沒關係的就不要教。”朱自強教授直截了當。
文學教育絕對是語文教育中重要的一環,其中專門為兒童書寫的文學作品,扮演的角色至為緊要。KSSR把兒童文學列入小學華文教材,正是應和了朱老師的觀點。
“文學教育培養的是一種綜合的能力,想像力、創造力、理解力、分析力,還有個人價值觀的塑造。”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接受文學教育,就如先前所提到,按黃先炳觀察,國內多數老師還是“工具論”的實踐者。
朱教授推測,這有可能是因為“工具論”所帶來的教學成果是可計量的,比如做題目、寫生字,師長們都能看見數量的累積,有標準答案,並且可用分數統計成果。
“這就是應試教育的產物,我們的教育裡有著濃厚的功利主義色彩。”
只是這樣的教育方式,能帶我們走多遠?
黃先炳--從2007年開始,師範學院生必須接受六十個小時的兒童文學教學綱要訓練。在職老師也可到私立大學(OUM)、國立大學(UPSI)和師範學院進行相關在職培訓課程。
朱自強--要談語文教育,我們必須建立健全與科學的語文觀,作為語文教學的指導原則。
吉忠蘭--只要老師對閱讀有熱情,一定可以在課堂上把自己的熱情傳達給孩子。老師們可以用自己最擅長的方式進行導讀,比如朗誦、表演、寫故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