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見聞．原來世界可以簡單到現在 可以做就繼續做

特約：歐芙伶
圖：江子、何靈慧提供

大馬佛教音樂劇文化開始于1999年那個秋天，一個當時還是青澀傻氣的，說話速度有點快，思維非常敏捷，從美國念電影回來，在藝術上充滿理想，每天都有一扇門為她打開的年輕導演，她和黃慧音，帶領了一群人，大家“有飯吃飯，有粥吃粥”從無到有的環境裡，沒有計較，沒有比較，就像她說的“傻傻的，敢敢的去做。”

個子不算高，站在舞台下，卻有一種攝受的能量。

其實和靈慧訪問，應該席地而坐，侃侃而談，無拘無束。一如當年《釋迦牟尼佛傳》音樂劇的緣起，“那一次，我記得在二樓的小會議室，和滿亞法師席地而坐，法師開完會，忽然說，靈慧，你說的釋迦牟尼佛傳音樂劇，應該可以演。要多少錢？

夢想是沒有距離的

發了一會呆，她才想起，那是有一天，和張記福去幫佛光衛視拍錄影的中途，在一個素食檔用餐，和張記福談起她的理想。“已經隔了幾個月的事情。”由此可見，夢想是沒有距離的，只有對的時間，沒有錯的理想。靈慧說“師父問我要多少錢，其實我也沒有概念，因為大家都沒有演過音樂劇。我說大概要30萬令吉。師父也非常果斷，馬上就說30萬應該不難。”

“在1999年的時候，30萬應該也不是小數目。”談起這件事，靈慧像孩子般笑起來，因為師父的成就，才有大馬第一部改編自星雲大師《釋迦牟尼佛傳》的音樂劇。雖然完成時將近百萬製作，因為大家都不懂，也不知道成本計算，但是這個是值得的。

從那之后，大馬有了佛教音樂劇的文化。“可以說沒有滿亞法師，就沒有《釋迦牟尼佛傳》音樂劇，靈慧說，正如很多年前，一次採訪滿亞法師，法師說：如果沒有何靈慧，我不知道還可以做什么。”我聽完，有片刻對藝術的全然動容。那一刻，我忽然覺得，這是藝術的互相成就，要不然，那山、那雲多美也是毫不動容。

她的雲彩自有知音人。這也包括出家的姐姐滿香法師，給她很多助緣。

在最節省中，成就最偉大的戲

《釋迦牟尼佛傳》音樂劇于1999年10月在武吉加裡爾的天空下盛放，寫下世界首演的紀錄，今年適逢《釋傳》第15週年，在12月31日當天，《釋傳》風華將再現。

談起這些點滴，靈慧還是覺得，第一部劇因為有滿亞法師，還是可以很安心和幸福的演出。接下來第二部音樂劇《天心月圓》，才是真正的要自己去張羅所有東西，最難的還是經費。我記得，為了省錢，他們排練的地方就在慧音辦公室的附近樓上，非常狹小的空間，為了隔音，他們去找了很多放雞蛋的紙皮，貼滿整座牆壁，有些舞台動作需要比較大的空間，他們就深夜到馬路上，在昏黃的路燈下排練。

所有的演員都沒有計較，即便是沒有拿錢，半年才拿一千令吉津貼，大家還問靈慧：你給我一千令吉，你自己ok嗎？那是一種藝術的相濡以沫，會讓你很感動。大馬還有這樣一群人，在高功利的社會裡，大家都往反方向走。你不知道怎樣去形容，或者就像靈慧說的，一種痛苦的快樂，而這樣的精神是讓人尊敬的。

為文成公主
走一趟西藏

再后來，靈慧演了第三部音樂劇《雪域上的光芒──文成公主》，為了這部劇，靈慧還和演員親自走了一趟西藏。在西藏，靈慧看到修行原來可以這樣單純，“一路上都有藏人走路，他們那么虔誠，從老遠的地方走去拉薩。有些走好幾年，遇到其中一個，很開心地說還有三個月，就可以到拉薩，去到布達拉宮、去到大昭寺。也遇到一對夫婦，妻子在前面拉著木頭車子，上面放著煮飯的器皿。夕陽下光線都是流動的，她先生在后面做大禮拜。等到會合了，就停下來燒飯，吃完就等明天開始新的一天。一輩子只做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就是朝聖。一輩子只有這一個目的，讓我感受到，窮還願意付出，這讓我很感動。”

“走出去，是開拓視野，廣闊的天空，廣闊的草原，你會覺得自己非常渺小，窗外都是大山、蒼雲、湖泊。在這裡，你會感受到，我們遇到的東西，其實沒有什么大不了，我們都太渺小了。”靈慧的話，讓我想起滿亞法師說的，你在大自然裡好好地呆著，就是最好的了。靈慧也有相同的看法：“你看那黃花，那雪山，它也在淨化你。”

在最灰暗中，籌備天心月圓

關于一些領悟，何靈慧是非常感同身受，尤其是2003年，“那一年是我最難灰暗的一年，在開始要籌備《天心月圓》的時候，被發現唾液腺有癌細胞，爸爸又病重，除了自己的健康以外，還有sars的問題。記得我的偶像梅艷芳也在那個時候往生，我都沒有時間去悲傷，只記得她穿的那件紅色洋裝的封面照。”

無常來的時候，好像都沒有好好地和我們商量過。來了，發生了，像一場暴風雨。

靈慧記得剛知道腫瘤結果時，在路上開著車，“診所打電話來說，你的報告不是很好，我們介紹你去見一位專科。我聽了，也沒有很大的悲傷，只是想可能要去處理一下。記得當時在招考天心月圓的演員，我在想，我還有任務要完成，就先去做，先演完天劇，再去開刀。后來，滿亞法師和其他人都說要先去開刀。我在父親往生后兩個星期就去開刀。”

開完刀幾天不能自然上廁所，也受了一點苦。也有人勸靈慧，先不要籌備天心月圓。但是靈慧是那種，先做了，再找時間去醫院的那種人。

這些年，靈慧也沒有理會它，開完刀，沒有再複診。2008年，在《釋迦牟尼佛傳》音樂劇十週年，終于可以登上文化宮演出前，她發現肚子生了一粒腫瘤，割了以后，醫生只告訴她手術完成，她沒有再跟進，應該無大礙，于是她又開始忙碌。問她擔心嗎？她說隨緣吧！她說：“我覺得一生無憾。15年裡，寫了7個大型的創作，算很多產。”這個情況放在大馬是少有，即便是放在世界，也是很少導演或編劇在15年裡，可以寫六七個劇本。她說。

人生雖無常，助緣卻常在

2014年，她三姐往生，媽媽往生，在無常裡，她安住當下。今年《釋迦牟尼佛傳音樂劇》十五週年，她經歷了兩個無常。單身的三姐給他們家裡留下最深刻的付出和愛，“小時候，媽媽去割膠，滿香法師去爸爸的中藥店幫忙，三姐就像小媽媽一樣照顧我們。在最深的愛裡，靈慧在淚水裡釋放了不捨的情緒。媽媽走時，她剛離開幾個小時，飛機抵達悉尼的時候，傳來媽媽往生的消息，她和滿亞法師說，覺得遺憾，媽媽走時她不再身邊。

滿亞法師告訴她，不要難過，媽媽豈會不明白你的心意。而媽媽剛往生，出家的姐姐滿香法師和其他九位法師，在媽媽床前助念，這樣的安排，可以說非常殊勝。靈慧在失去裡看到佛教說的因緣。領悟到無常裡也有助緣，這樣的助緣其實無處不在。

15年前，那個傻傻做的身影，經歷了這些年，現在的她，仍然是那個傻傻的精神，只是經歷了種種無常，更珍惜，更懂得隨順因緣。一輩子只做好一件事，就是做好音樂劇，一如那修行路上的藏人。

期待修行路上的下一次席地而坐，于每次因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