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包走天涯．賽昂 雷地炸開的洞天

特約：吳韋材

在美國猶他州看過大峽谷，再看過奇石如林的布萊斯峽谷，朋友說要去賽昂看看，老實說，我原先只是隨從心理，沒太大期盼。

賽昂（Zion）國家公園範圍小得多，只有593平方公里，面積雖小，它卻因為變化多端而聞名。別名也特別多，“無人相信的仙鄉”、“猶他州的海市蜃樓”、“時光聖殿”，當親身處境后，大概也要給它一個新別名：“一支大地宛轉透露的心曲”。

這樣比喻吧：假如6000萬年前的造山運動，是一次地殼大革命，那麼，在美國西南部這片38萬8500平方公里的凸起地殼上，大峽谷就是革命最激烈的前線戰場。奇石林立的布萊思公園，是表面一望無際，卻人人悄悄站崗的諜報平靜區；而賽昂肯定就是戰場上一個最小但最致命的傷口。這個峽谷已接近垂直，它深入、深入、深入，然后中間豁然裂開，像是由一個深埋地雷炸開的洞天，人類小小的肉身不慎闖進，天旋地轉，與世隔絕，頓時酸甜苦辣，各種感受熔于一爐。

它的深入，曾經讓人不敢相信它的存在。

一個最坦誠斷層

最先發現這地方的是印地安人的湃游土著，他們把它叫做“一支箭插入深谷”或“一條河割開的地方”，說得像西洋的“桃花源”版本。

而首先探路的白人，是一批1850年到西部拓荒的摩門教徒，他們來到時，印地安土著其實已在此擁有農業與人文。印第安人在谷底沉積土上種植，在陡峭山壁上鑿壁而居，在高原上狩獵，並在懸崖上以象形文字記錄他們的歷史。

在白人還無法相信世上有這地方時，印地安人已在這裡的處女河岸建立無數村落，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印第安土著的后裔，今天還是存在的，也因此你來到賽昂，到了谷底，就該找他們，向他們租用馬匹，只有騎在馬背上，才適合在賽昂闖蕩。

摩門教徒涉境后，初時的善意還維持一段日子，但是，當太多白人聽到這裡有金礦而帶著斧頭和野心來到時，一切就變了，他們開始替每處地方命名，並把自己的信仰硬塞進來。

賽昂（Zion）就是美國人起的，出自聖經。猶太先知依賽亞發現一個他們能棲身的山谷，認為是神的賞賜，就把這美如伊甸園般的山谷稱“賽昂”。那時是1919年，那年也逼走最后的湃游族人，正式將它闢為國家公園。

其實，除了茫茫歲月，誰都從未擁有過這峽谷。它是大地上一支心曲，因為它就是一個“最坦誠直接”的斷層，赤裸裸將自己胸膛深深剖開，它地心裡所有的珍貴內容，所有千變萬化，一覽無遺。

千變萬化皆天機

這麼精緻細膩的大自然手藝，來自一道看來表面溫柔，其實力量無可估量的處女河（Rio Virgin）。今天河流雖變窄了，在秋天裡總是一副隱約羞人的樣子；不過到了夏天，印地安土著把它形容為一把利刃，因為整個河谷，就靠它長年累月切割出來的。更叫人驚訝是，它仿彿能根據各處不同岩層的特性進行切割。

一下子是兇惡的險灘，不遠卻是小動物喜歡前來喝水的粼粼水塘。向著陽光的地方，它就切成古老印第安人的袖珍耕地，保留著文明痕跡、磚屋、，山壁上的象形文字。

谷底有些地方被河水毅然切斷，在遙不可及的遠處河面，倒是水棲禽類的天堂。夕陽西下，大群鳥類突然由安靜的谷底猛然飛出，像冷不防掠過一個神話。

支流突變山溪狂奔

嚴格說，谷底處處氣溫奇高，除了河水經過處都是半沙漠。冬天更有雪，為谷底留下一點潤濕。到了次年春天，這半沙漠地帶便因為這點潤濕而略略裝扮起來，帶有劇毒但看來清純的乳白色巨型河谷百合，遍地亂爬地盛開。晚春后，輪到紫色的馬尾草，而蒲公英則在夏天粗生粗長，微風一來，飄在谷底。

最意外是，谷底較陰涼的地方，居然還有柔柔款擺的楊柳。有柳就有草，有草地就有人牧馬。在谷底獨自走路，以為與世隔絕，但突然前面豁然開朗，草地上涼風習習，群馬悠閒吃草，還能坐下來與土著喝茶。

夏天時，這裡遍山漫野有一種叫“印地安人畫筆”的花。屬小灌木，豌豆科，只要有棵大樹陰影罩著它，就迫不及待地開花。它是數朵花同一株，你擠我拼地綻開，花瓣如長長茸毛，色艷紅，印地安人大概是用來描畫夕陽。

處女河有三道支流。要小心警惕，支流能在許多岩層間，形成水流急湍的狂奔山溪。在這裡一定要穿乾濕鞋。因為山溪假如遇上突然開玩笑居高臨下的頑石，就變成山中瀑布。這些在人的頭上突然“哭泣的石頭”倏然出現，淚水飛奔而下，也真是傷心得太突然了。

整個賽昂公園內有八條可供游人獨闖洞天的遠足郊道，但你必須有時間，還要有足夠的相機電池！

賽昂地質分十層

賽昂的地質內容，不容忽視。共分十層：

頂層是一個老去的海底，乳白色，有海洋沉積。

第二層是地球最后一次大洪水留下的淤泥沉積層，因含大量氧化鐵而顏色深紅如酒，在夕照時轉為美麗的紫色，厚達80公尺。

第三層才是大自然的水彩妙筆，凸出地面高達730公尺高的砂成巖，由上而下，由乳白色逐漸有如著水而淡化為粉紅，人間神筆。

第四層有些恐龍化石，是恐龍的最后一期，呈暗棗色，厚60公尺。

第五層是地殼平靜時代的沙礫岩，紫紅色，45公尺厚。

第六層極其重要，估計是地球新生代的淤泥沉積岩，有史前魚類化石，雖然只有1.22公尺，卻具有歷史氣派的古銅色。

第七層最燦爛，由泥、沙、礦物熔漿、火山灰燼組成。有魚類、貝殼、植物等化石，是當時地面生命活動的記錄。顏色有黃、紫、灰、黑、粉紅，厚90公尺。

第八層是一片30公尺厚的豐富礦物巖，顏色銅紅。

第九層是一個更久更遠以前的海洋記錄。也許那時地殼上連生物也沒多少，因此生物化石極少，是個蒼蒼茫茫無邊際的洪荒時代，或許那時候的地球陸塊連美洲也還沒形成。那時候，這裡是片難以想像的海洋，卻有著比我們文明久遠千萬倍的歷史，因為它的沉積竟然厚達550公尺。

別意外的是最底下的第十層，倒是最新的一塊土地，歷史不過40萬年。這是斷層運動開的小玩笑，在你疊我我疊你狀態下，最新的常會不小心被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