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肯：啃日子──跨年記

朋友邀約，到府上共度2014的最後一夜。於是，登門的友人各帶了食物拜訪。桌上擺開的食物林林總總，南瓜飯、炒麵、咖哩雞、沙拉、炸雞、泡菜等，馬來西亞的食物總是多樣化。大家圍聚餐桌，邊吃邊聊，我的腦裡驀地映現《柳林中的風聲》（The Wind in the Willows）裡鼴鼠、河鼠、蟾蜍和獾在家聚餐的情景。話音和咀嚼聲不斷，小孩嬉鬧聲不絕，歡樂氣氛瀰漫一屋。

女主人播放五十年經典影片《音樂之聲》（The Sound of Music），然而大人說笑的聲量，遠遠掩蓋了女主角瑪麗亞的歌聲，只見她手提行李，快樂地邁進一座大宅，卻不知她到底在期待什麼？

午夜12點鐘聲敲起前，為其中一個朋友慶生。大家正分享芝士蛋糕時，一個女孩經過我的面前，徑自走到陽台，黯然拭淚，猶如青春期滿懷心事的憂鬱少女。接著其他小孩也來了，女孩安慰女孩。最後來了一個阿姨，半哄半勸著女孩回到客廳裡，送給她一塊她想要的蛋糕。接著，屋裡的五個女孩們繼續蹦跳、轉圈，模仿《Frozen》裡的公主。

小時，我也曾在鄰居家翩翩起舞。那時候父親在人群中看我，給我照相，一副非常滿意的樣子。直至我不知為何絆倒，父親連忙將我抱起後，一整夜就不再讓我離開他的身邊。這麼多年過去，我仍沒忘記那夜黑暗中攢動的人影，以及震耳的音樂，好像什麼事情都不重要了，世界上唯一能做的事只有跳舞。

12點在即，《音樂之聲》正好落幕，此起彼落的煙火於遠方的高樓陸續升起，為夜幕染色，大人小孩都到陽台上觀賞煙火。我和大夥兒之間隔著一面落地玻璃門，遙望像蒲公英的煙火。總感覺今年的節慶都顯得淡無顏色，笑容裡似乎缺少了什麼而略顯沉重，想要展望未來卻仍無法忘記過去。

我們都知道，2014年是艱難的一年。我們經歷了近三十年來最嚴重的乾旱、煙霾鎖國、接著年末四十年來最嚴重的水災來襲。據國際空難統計局表示，2014年是航空史上最安全的一年，然而其中三宗就發生自馬來西亞的航空公司。電視新聞從年初到年末，盡是淚人的悲慟畫面。“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這八字的祈願不再客套，安逸的日子似乎有多不容易。我們自顧自的生活太久，對世界常抱事不關己的冷漠，以為馬來西亞太小，禍神（如果有這樣的神）常忽略了這個國家。每段苦難能磨礪更頑強的人生，樂觀的馬來西亞人會知道何處有陽光。

煙火燃盡，女孩們在客廳裡繼續蹦跳、轉圈，好像什麼事情都不重要了，世界上唯一能做的事只有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