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琲鈞：阿貝廚房——兩個醉漢 闖進午夜廚房

已經是三更半夜了，兩個不懂在哪個酒吧喝醉了的大男人，幾乎在同一個時間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他們歪歪斜斜地，從不同方向朝我廚房走來。老遠看見他們的醉態，我就禁不住在爐灶前向眾神祈禱，祈禱我的廚房將不會是他們的目的地。

可是，或許是深夜的關係，眾神都睡著了。我的祈禱沒被祂們聽見，這兩個男人最終飄到我的廚房，站在我的餐檯前。

這兩個原來並不認識的醉漢，不約而同一起出現在我的廚房前，我覺得那是上天對我的惡作劇。可能是酒精讓他們在黑夜中飄移了許久吧？當他們肢體觸碰到我的餐檯，我堅固的不銹鋼餐檯仿彿馬上變成了一塊救他們命的浮木。才沒幾秒，他們就伏在餐檯上歇息。

我在餐檯后方，用左右兩手輕輕推了他們，問他們要點些什麼來吃。他們說：“你拿手的，又能吃得飽的。”

我拿手的，又能吃得飽的？當然是手工面和披薩呀！我心裡想了想，又再分別推了推他們，想問他們若我弄手工面給他們可好？可是，他們已經開始在睡夢中打呼了。

在他們彼起彼落的呼嚕聲中，我著手弄了兩盤Carbonara with mussels給他們嘗。煮好之后，我再次推了推他們。他們睡眼惺忪地起來，看見擺在他們眼前熱氣騰騰的Carbonara，迷濛的雙眼立刻睜大了。他們問我，眼前這碟一半傳統（只用蛋黃，沒用奶油），一半創新（用貽貝，沒用豬的五花肉）的東西是什麼？我回答說：“這區不能賣豬肉，所以不能用豬的五花肉。我曾經嘗試用牛的五花肉來取代，可是煮出一股怪味，所以我干脆用貽貝了。”

他們一面吃，一面聊天，同時也一面說我的Carbonara好吃。我向來非常在意食客的意見，但由于他們是醉食客，所以對他們的稱讚，我不屑一顧。心想：吃完后，他們還記得付賬這環節的話，就謝天謝地了。

從他們的聊天中，我得知他們是一個來自瑞典的40歲船長，一個來自阿根廷的55歲地質學家。他們吃著我的Carbonara，聊著他們因為工作關係，嘗過的各地美食。他們說到不懂在哪裡嘗過的猴腦、非洲的豹肉、越南的狗肉，以及南美的倉鼠肉等，是如何如何的美味。我一面洗廚房，一面為他們的聊天內容感到噁心。下意識地哼唱起歌兒，拒絕讓他們的聲音進入我的耳朵，污染了我美好的夜晚。一開始，我是成功的。但他們后來因為對美食的意見不同而起了爭執，大聲把我喚了過去。

“他說，亞洲食物比意大利食物好吃。”阿根廷那個指著瑞典那個跟我說。接著，瑞典那個問我：“你！你認為呢？”

兩個大男人的四隻眼睛緊緊盯著我，等著我的答案。

他們的問題，確實讓我這個在深夜裡煮意大利餐的亞洲人感到為難。我在不知所措中伸出了手，跟他們說：“你們的Carbonara分別是22令吉，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