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蘿夏:入微── 新春序幕
在我的童年時代,過年如果沒有年糕,那簡直就不像是過年。
過年當然是指過春節,至今仍然有許多龍族不把新歷年放在眼裡,那只是換日曆的一天。
過年序幕就從制年糕掀開。“知易行難”與“知難行易”都適合形容制年糕。前后要用三天時間籌備,先浸米,第二天再磨米成漿,如果是翌日才上蒸爐又不能太早磨米。記得母親總是等到近傍晚,才去有石磨的人家那兒磨米,此工夫需要兩個人,一個推磨,一個把米放入石磨小口。通常會磨兩次,把已磨好的米漿再磨成一次,是怕有漏網之米磨不夠碎,這次工夫快得多。回家后要把米漿兜入布袋裡,用重物壓走水份,通常要一夜工夫。
我很少看到制年糕開始的工程,母親與姐姐起個大早,醒來時只看到大哥在進行最后的攪拌工程,需要他出馬是因為這項工夫需要力氣,壯男如我大哥再適合不過。我們從小就耳濡目染的學了個乖巧,蒸年糕時不要問:好了沒有。好像最少都要蒸七八個小時,我們會先準備新鮮椰絲,配著剛出爐的年糕吃,軟軟暖暖的,混合甜美的椰絲,誠然天下第一美味。也只有這一刻吃到這種天下美食,之后即使再蒸軟再沾上新鮮椰絲,也沒有新出爐年糕那種形容不出的好味道。
過年后就吃炸年糕,是我們家裡的下午茶小吃。古城人不知是不是受英國殖民地的風俗影響,有吃下午茶的習慣。炸年糕通常夾一片番薯,像我們小孩子有特別優待,有時是兩片番薯夾一塊年糕,那當然特別香甜好吃。我偏好夾芋頭。(說來慚愧,一直聽人說芋頭貴,是到前幾年才知道,芋頭貴是因為要種上半年才能收成,它貴在種植時間長。)
父親則喜歡年糕切得薄薄才吃,他們在中國家鄉就這樣吃。在回鄉時,我仔細問過家鄉親戚,他們才沒有南洋華人吃得這麼多姿多採。我五哥也喜歡這樣吃,身邊放一盤切片年糕,一邊看書一邊吃,父子同味,難怪父親偏愛他(先澄清,我從小到大從沒為此事爭風吃醋)。
但前幾年,發現年糕切得薄薄,這樣很好吃,吃到米香與糖香,像米做的糖果。大家一定猜到我這時在想什麼——啊,歲月悠悠光陰如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