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肯:啃日子──拜祭時,我在想什么? | 中國報 China Press

方肯:啃日子──拜祭時,我在想什么?

新山人,自由文字工作者,現居吉隆坡。生命太短,樂子太多,立志玩到最后一口氣。

平日的墓地總是很安靜,風聲在耳際呼呼拂過的聲音清晰,而身在高處眺望的風景,也十分開闊,一草一樹的顏色分明。時間仿佛過得很慢,天地很飽滿,樹葉花瓣的搖曳都那麼清楚,蜻蜓偶爾輕輕飛過。腦子就此一片空白,掛在心上的事情,霍然消失,僅與眼前的墓碑凝神相對。



墓碑上寫著名字、出生和過世日期,以及親人的名字。人來到這世上,就擁有這些,走的時候,也只有這些。無論家徒四壁或家財萬貫,都不會寫在上面(雖然有些人的墓碑富麗堂皇),似乎墓碑上的記載,即一個人一生最重要的東西。有時,我會算算“左鄰右舍”的出生和離世日期,猜測他們的生前。

母親的鄰居是一個老先生。說來也巧,那時母親留院,這位老先生就住在隔壁。母親還問我,隔壁是誰,我說是一個老先生。母親又問我多大年紀,我說很老,一直都沒有醒過來。沒幾天母親先走了,老先生仍然保持原狀,而未曾甦醒。直到半年后,母親隔壁的墓碑來了個新鄰居,正是那日住在隔壁病房的老先生。母親和這個老先生不曾見過一面,但他們卻在生前最后幾日及離世后,做了永遠的鄰居。這樣想來,命運很奧妙。你永遠不認識的人,其實一直都在咫尺。

母親生前,我從沒和她討論死后的話題。我們總是沒想過,我更是害怕面對這一天,鴕鳥心態般逃避思考死亡,就當作那不會發生,或得過且過,估計事情來到時,我大概已是個成熟的中年人。



結果,事情來得有些早,我不過23歲,母親的身后事也辦得有些吃力,因為從不知道母親想終歸何處,也不知道如何辦白事。自己的心情未得平復,現實就不讓你喘口氣,仍得咬牙熬過那幾天。

母親墓碑上的彩照猶新,笑容依舊可親,有時我仍難想像,她就永眠在我面前的這塊草地下。一個人,如何長居在土下?那土下的氛圍如何,溫度如何,我都覺得不可思議。靈魂離開后,生前的一切的確都不重要了。我想,人世間的一切煩惱或牽掛,對于“他們”已無足掛齒,仿佛像一個笑話,如我回應自己過去的甜酸苦辣,僅以一笑置之。死亡既是一種必然,活著時又何必太糾結、執著?這樣想想,我在“他們”的面前如此渺小,對生命淡然、坦然是一輩子該認真學習的事啊!

轉身回眸,佇立滿山墓碑,日日登高望遠,似悠然自得的高人。倘若“他們”曾有哪些放不下,如今也早放下了。萬事皆空。

墓地總是安靜,甚至看似有些寂寥,但誰知道,這或許是熱鬧的天地。平靜的日子就是幸福了,又何必計較擁有了多少和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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