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蘿夏:入微── 叔婆的米層

許多資深人士感慨現在的春節沒有過年氣氛,主要是緬懷舊日過年前,蒸年糕做蛋糕年餅的熱鬧,那一種喜氣洋洋自然不是超級市場能取代的喜悅,空氣裡隱藏著小孩子還不會形容的臘鼓頻催的緊張忙碌。

那時的左鄰右里,除了蒸年糕是第一大事外,第二件就是做客家人的“米層”。以前只有客家人與潮汕人會做,近些年來它好像成了暢銷年餅,尤其它可以登上健康食品或者素食的座位。

做米層工夫繁多,媽媽自然會做,但在童年記憶裡,她只做過兩次。不做的原因主要是有供應,每一年叔婆會遠迢迢從山頂,帶來兩大桶精心製造的米層送贈。叔婆的米層是一流的,吃過叔婆的米層,就有除卻不是雲的想念,所以至今對買來的米層不大感興趣。

當然,叔婆不是真的住在高山頂,這兒的人都明白方言裡的山頂是指鄉下,雖然在大都會裡,能住有山頂的人是非富即貴。那時候她住在野新縣,帶著兩大桶米層,還有兩隻大肥鴨搭巴士來到馬六甲市區,那可真是不容易的路程。通常由她卅歲許的獨生兒子進叔陪她來。

進叔絕對是一個老實透頂的山頂人,沉默寡言,回答時總是一副靦腆表情。在鄉鎮裡割膠,很早就娶了媳婦,兒女成群。但在叔婆身邊,高大壯健的他,永遠是一個聽話的孩子。有親戚就感歎叔婆沒有一個能擔大事的兒子,背后譏笑進叔愛跟裙腳邊。據說叔婆出門,進叔一定放下工作跟著。

我稍大一點,就覺得人家冤枉了進叔——他是一個孝順的兒子呀!他不放心年邁的叔婆一人出門,所以才要跟著呀!叔婆當然很疼愛這位獨生子,進叔也非常孝順,偶然被叔婆責備永不回嘴。多少獨生子被寵壞得無法無天,進叔卻是一個好兒子好人。他不在人世了,相信他絕對有資格入西天極樂世界。叔婆母子是老實人家,勤勤懇懇工作過老實人的生活,這樣的人不入西方極樂世界,還有誰能入?

叔婆母子是來拜早年的客人,年年來,母親自然早準備好回禮,主要是臘腸與干海產如海參干貝魷魚,當然還有香菇等。回憶新春的人客,永遠先想起叔婆。

過年裡人客拜年,奉上叔婆只此一家的香甜脆米層,吃過的人無不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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