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邊緣人之露宿者（第6篇） 過來人身分輔助他人 前露宿者從失敗中重生

報導：羅憶雯
攝影：楊淦翔/陳梓健
街頭露宿者發奮圖強，晚年重展新生。

成功轉型的前露宿者吳進賢，晚年告別顛沛流離的日子。

多年前，他投資股票失利，敗完身家。當時仍然單身，生活逼人，唯有來到隆市半山芭當雜役，屈居快要拆建的板屋，每月租金150令吉。

一年半后，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災，吞噬一對母女鄰居，也燒燬整個木屋區。

他聽取友人意見，2003年在隆市金三角地帶，加入露宿者圈子。

白天，吳進賢都想辦法賺點小錢，克制自己不要淪落到乞食地步。

入夜，他隨地就寢。經生活磨練，求生本能越戰越強。

非政府組織招募志工，以實際行動援助社會邊緣人士，定時派發免費食物，吳進賢機緣巧合下與志工結識。其露宿街頭閱歷豐富，每當空閑找不到散工，便主動協助志工沿途派食物，指引路線。

他的心態得到賞識，2011年受聘成為克切拉香積廚（KecharaSoup Kitchen）受薪職員，以過來人身分輔助其他社會邊緣人士。

吳進賢接受《中國報》訪問，第一句便說，“我不是成功的人，而是失敗者。”

回顧前半生，他自嘲混著過日子，家人嫌棄他，因而在社會打滾多年，他與兄長和姐姐關係只是一般。

投資失敗

“年輕時參與政黨活動，在某黨新聞宣傳組謀事。中年時往其他領域發展，朋友介紹我到怡保一家台資釀酒廠工作，17年眨眼過去。”

1995年，他和僱主誤信“包準”貼士，投資股票損失慘重。老板賠上工廠，他則輸完15萬令吉整副身家，輾轉來到都門謀生，期間當過俄羅斯大使館保安員、羅厘跟車員和非法小販。

他雖處逆境，但不甘就此墮落，總在深思如何籌謀生活費。為省房租，他到過雲頂大廈、馬來亞銀行總部大廈、咖啡山等地露宿。

“當年很多外地人上雲頂，有些人不熟路線，我便當起導遊，專帶客人上雲頂，邊遊玩邊講解當地情況，一個人頭收費120令吉。”

偷母存款輸光不敢回家
過氣歌女睡天橋

過氣歌女盜用母親存款賭博輸光，寧睡天橋躲避家人。

有一天晚上，吳進賢經過大家購物中心前面的人行天橋，發現一名華裔女子與一批流浪漢睡在一起。他好奇上前探問，女方透露，其母親交代她存入銀行的8000令吉被她拿去賭博輸完，她怕家人責罵，不敢回家。

女子長相嬌美，外表並不邋塌，自稱年輕時在隆市歌廳當過歌女，旺場時候一晚可以連跑幾家歌廳，后來遭男友拋棄和僱主騙錢，從此淪落。

“這女子以為我要找地方露宿，還挪出空位給我。她稱原本在半山芭找到一個房間，卻付不起280令吉月租，唯有露宿街頭。當年我在俄羅斯大使館當保安員，仍有經濟能力與同事合租房間。出于同情心，我幫她每月分擔100令吉房租。”

女子一度感動得要以身相許，他馬上婉拒，並解釋父親臨終前有遺訓，交代他念鄉情，大家都是客家人，他才相助。

“ 一年后，對方再染賭癮，我好言相勸，對方和我絕交，說不會再依賴我，她自己有本事去電玩中心打工找生活費，從此我們失去聯絡。2006年對方病逝，我才到她的靈位祭拜。”

女子家人接獲僱主通知死訊，仍生氣她當年偷錢行為，拒絕認領遺體。

控露宿自辯獲釋放

露宿街頭而被執法單位取締，吳進賢在庭上成功自辯，得到推事諭令釋放，復獲得福利局官員給20令吉車馬費離開法庭。

吳進賢曾因露宿街頭被控上庭，推事指他露宿街頭，讓外國人看到，丟大馬人的臉。聆訊過程中，吳進賢表現淡定，使用流利的馬來語自辯，讓推事另眼相看。

“我稱從怡保來隆市謀生，仍有工作能力，有時當景點導遊，偶爾打些散工。只是看到有外國人和本地人在街上睡，自己才跟著睡；而且石椅和街道，沒有告示牌聲明不准給人睡覺，控方不能隨意對我作出莫須有指控。我說只要重獲自由，一定好好工作，證明自己不是遊手好閑的流浪者。”

推事滿意其解釋，諭令當場釋放他。退庭前，還問他是否有要求。吳進賢要求車資和零錢買食物，在場的福利局代表，立即掏出20令吉給他。

步離法庭時，他和另一名同獲釋放的露宿者相遇。對方知道他從福利局官員手裡取得車資，覺得不可思議。

至今，吳進賢仍為自己敢于表白，感到欣慰。

循規蹈矩不曾被趕

在露宿的生涯中，吳進賢與建築物保安員打好關係，大家相處融洽，加上沒有吸毒惡習，不曾遭保安員無情驅赶。

“我們在火車站和富都車站的公廁沖涼洗衣，到神廟、學校的圍籬晾曬衣服。衣物遺失了，就向慈善機構討舊衣。”

現年65歲的吳進賢，依然中氣十足，認為人若有工作能力就要自力更生，不能濫用資源和人家善心來過活。

當年露宿街頭期間，若遇上有需要援助的貧窮婦孺，他會轉讓自己的免費食物給對方。

“慈善機構派飯時間很快結束，有些老人和婦孺遲來得不到食物，我就把我的讓給她們。”

同理心對待求助者

吳進賢曾經露宿街頭，能以同理心看待向服務中心求助的露宿者，即使知道對方有所隱瞞，也不說破，好為對方留點尊嚴。

他說，每天在服務中心派食物，現身求助者，各有不幸際遇。

露宿者介意人家眼光，不會輕易透露真話。他們潦倒的原因，多數是失業、付不起房租、賭博、吸毒、家庭破裂、婚姻失敗、精神問題等。

“有的人嘗試重新振作，可是遇不上機會。”

1令吉買人心借宿

1令吉買美夢，以小恩惠討大廈保安員歡心，便可以在戶外借宿一宵。

吳進賢初嘗露宿體驗，是在某銀行大廈。

朋友教路，付小錢收買人心。吳進賢照辦，不時打包奶茶給保安員，不然就借花敬佛，將非政府組織給的免費飯菜水果，請他們吃。

“這個方法萬試萬靈。那些保安員年紀大，收入低，我就當他們是包租公，一個月付廿令吉。沒人會抗拒額外收入，況且我不是癮君子，不會被趕盡殺絕。”

吳進賢透露，在隆市半山芭租一間簡陋小房，至少要350令吉；沒電流供應板屋，房租介于150令吉至200令吉。露宿者處于不穩定的遷移生活，尋覓容身之所是他們遙不可及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