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賣豬腸粉的女人先開口了:“我不是沒聽到那個人的話。”她解釋:“你知道啦,我們這種人記性不好,也試過搞錯,人家要四條,我包了三條,讓他們罵得好兇。”我點點頭。收了我的錢,這次由她說了聲謝謝。“買回去給太太吃的?”她問。
“給父親吃。”賣豬腸粉的女人聽了添多一條,我推讓說,多了老人家也吃不下,別浪費。她還是塞了過來。
“我們這種人都是沒用的,他們說。但我不相信自己沒有用。”有一次,她向我投訴。
“別一直講我們這種人好不好?”我抗議。
“難道你要我用弱智嗎?這種人就是這種人嘛!”她一點自卑也沒有:“我出來賣東西,靠自己,一條條做一條條賣。賣得越多,我覺得我的樣子越不像我們這種人,你說是不是?”我看看她,眼睛中除了自信,還帶著調皮。
“是。”我肯定。
“喂,我已經來過幾次,怎麼還沒有做好?”身后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大聲潑辣地問:“那個人比我后來,你怎麼先賣給她?”
“賣給你!賣給你!賣給你!賣給你!……”
賣豬腸粉的女人,抓著一條腸粉,大力地剪,剪個幾十刀。不停地剪,不停地說賣給你,扮成一百巴仙的白癡,把那個婦人嚇得臉都發青,落荒而逃。
我忍不住地大笑,她也開朗地笑。從眼淚漫濕的視線中,她長得很美。
——眾人之相(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