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室.週末架勢堂 上山作畫筆觸巔峰
特約:子若
圖:楊凎翔、受訪者提供
中國出名高山畫家陳大衛
在現實的生活裡,中國當代油畫名家陳大衛(原名陳士傑)真真實實爬過了世界上的許多大山名巔,特別的是,他不只是爬山還畫雪山,把山峰大氣雄偉的形態、把山巒變化無窮的面貌,用一種敬仰的心態,一種大寫意的畫風,定格在他的畫紙裡。
他是中國第一個從事登山主題創作的畫家,長期在西藏從事登山主題創作,這個獨有的作畫經歷奠定他在中國畫壇的成就與地位。他曾于2011年獲英國世界紀錄協會頒發“世界上高山作畫海拔最高的人”世界紀錄獎狀,畫作也曾被中國官方印製成郵票和電話卡,同時也是西藏自治區體育局簽約畫家。
這個四月天,陳大衛來了!他為大馬人帶來了“筆觸巔峰”畫展,展出他在過去那些年在各個名山大川留下的足跡與畫跡,從而對這個從山裡來山裡去的油畫家有更多的認識,也對山有更深的理解。
上個週末,踏著午后的陽光走進吉隆坡孟沙(Bangsar)惹蘭馬洛夫(Jalan Maarof)路旁的Art Square Gallery,見到了陳大衛在他的山畫之前作修飾與整理,為那一夜的開幕作最后一刻準備。
累積實戰經歷功力逐步高升
山裡有風險,陳大衛知道;山裡有靈感,陳大衛更是不能不知道!一次的高原雪山攀爬經歷,促使他從此認定以登山、畫山作為他的生活規律。
當時,陳大衛本打算沿著草地和雪山的路線去體驗生活,途經四姑娘山時,在專業登山嚮導勸告下, 他嘗試攀登四姑娘山,“可是,我當下對山下與山上存在的差異理解並不多,殊不知,爬得越高山裡的氣溫越寒冷,單薄的衣著根本抵擋不住被包圍著的寒氣,凍得渾身發抖,不得不走回頭路。”
“不僅如此,還有許多登山常識和預測不了的變化,都不在我的認知範圍裡,包括怎樣的石頭不能踏,怎樣的雲預示快要下雨/下雪了。”那一次的登山給了他相當大的心靈衝擊,他一直以來都熱愛大自然,卻原來對大自然並不瞭解。
從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從此發生了改變,開始到登山的專門店添購登山裝備,同時也如海綿般大量吸取登山的專業學問和知識。
他說,這些專業的登山裝備使他得以爬得更遠更高,也讓他在攀登的過程中將風險降低。這個大發現和轉變,注定了他與雪山結下了不解之緣。
隨著登山的樂趣無窮,也開拓了他觀山和畫山的視野,“以前在丘陵看到的視野,跟大山上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那種站在高山上博覽群山,天地萬物一覽無遺的情境,頓時讓我陷入無限的激動,熱淚盈眶。”
過去這些年來,他的登山足跡和畫跡,留在了世界各地的八座大山裡,包括有“非洲屋脊”之稱的吉力馬札羅山(Kilimanjaro)、南美洲第一高峰阿空加瓜峰(Aconcagua)、四川省邛崍山系的最高峰四姑娘山、位于青藏高原東南緣的著名雪山雀兒山、青海的昆崙山、西藏的珠穆朗瑪峰等等。
實戰的經歷,讓他真正體會到了“一山還有一山高”這句話的涵義,也讓他的繪畫功力更加深邃且有厚度。
偏愛親近神秘仙境!
每個走過歲月的人,身上都帶有一個動人的故事,而陳大衛的故事,自然從他與身處大自然的雪山何時開始結緣說起。
跟許多小朋友一樣,童年時的陳大衛是個喜歡鑽入大自然懷抱裡去耍樂的孩子,“當時單純是為了好玩,實際上,對大自然並沒有太大的感受。”
但這個來自遼寧省瀋陽市裡的小陳大衛,卻總是捨不得遠離大自然,尚記得曾經一年不回家,只為了待在鄉下農村親戚的家,老愛往那裡的山丘游樂去。
稍微懂事以后,他方能體會到,大自然的山山水水養育了一方水土的人們,而且,大自然賜予了這群城裡長大的人,一個心靈得以自由自在的空間。
不說不知,這個總是在戶外跑動的小陳大衛,也有靜下來的一面。
由于受到父母和哥哥的薰陶,他在畫畫方面的天資得到了全面的開展。在成長歲月裡,他曾跟隨著大哥在工廠做繪畫工作,奠下深厚的美術知識;直到后來,他進入了中國中央美術學院和解放軍藝術學院就讀,才算是真正獲得了系統化的繪畫專業培訓。
儘管如此,學畫畫的期間,他的心緒還是鎖定在大自然,所以當老師帶領著他們這群繪畫系的學生到戶外寫生時,正中其下懷,也讓他得以一展所長,並且鎖定大自然其創作主軸,“尤其對山情有所鍾。”
但凡導師給班上的同學創作任務時,他總是不放過任何機會,山長水遠跑到四川去找座山來作畫。
有人懼山的高不可攀,怕山的神秘魅影,偏偏陳大衛想要不斷地親臨其境,“當你爬上一座小山時,總望到那連綿起伏的山巒 ,我總是想怎麼對面還有一座山呀,于是乎,我又拼了命爬上另一座山。”
對于山,他總是有一種無法自拔的探險和探索心願,“我帶著奇妙的心,去親近山。”人到中年以后,他依舊記得的是,人們不都說山裡住著神仙嗎?“看著圍繞在山腰間的雲海,心裡就會產生一種莫名的感覺,那是神仙騰雲駕霧到山巔來了!”
守得風過雲散見山明
陳大衛第一次在雪山作畫的經歷,始于中國東北的長白山上。“為了印證自己在雪山作畫的能力,我選擇在1995年的春節裡,同時約了兩位攝影朋友,一起登上長白山。”
冬季的長白山,即便是在山下也很寒冷,但因為他有了登山的裝備,大大提昇了他登雪山作畫的能力,“長白山雖然不高,但山裡的氣候往往是變化莫測,記得當時我剛把畫架架了起來, 山裡卻驟然刮起了大風雪,眼前的視線頓時一片模糊。”
在那種情況之下,如果他選擇放棄的話,即使走回頭路也要耗費3小時,一路上依然是非一般的寒冬;在嚴寒中,他選擇了堅持等下去。
身處在酷寒的長白山上,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巧克力充飢御寒,“我第一次知道巧克力放在口裡,竟然是不會融化的。”可想而知,當時的氣溫有多寒冷,每當風雪吹過時,他都會躲在一個雪窩裡。
僅此一回,不能重來!
在掌握不了下一刻景色變化的處境下,每一回出現的模糊情景,其實給了他直觀的感受,他解釋,在雪山上經常是一片雲帶來風雪,只要風過雲散,眼前的景色又會再次出現,而這個過程往往是瞬間發生的。
后來累積了無數次登山作畫經驗后,他深明一個道理,每一次的登山經歷都可能是他人生中絕無僅有的一次,所以,一旦成功登上去了,就無論如何都要伺機把它畫在紙上,因為同一座山可能不會重登,畫它也就不能重來,意思就是不能take two。
“既然遭受了如此艱苦,那就一定要等到可以入畫的場面。”他一直耐心地等,就只是為等到山的雄偉。他形容,山有各種表情和風姿,風和日暖的高山是喜悅、狂風暴雪的是因為它憤怒了。至于不怒吼時的大山則像個善良的神仙或是安靜的美少女。
他認為,山之所以動怒,很多時候是跟人類對待大自然的態度有莫大關係的,因此,他對山一直都抱持尊重的心態,他甚至會與山對話。“我說,長白山神呀,我會在這裡靜靜地等,直至你的微笑出現為止,希望你能開恩……”
這個舉動出自于自己心靈對山的期望,在自然規律的配合下,他的期盼往往都能成真。如果說風雨過后出彩虹,那麼在山裡,風雪過后出陽光,“那種金光閃閃是多麼賞心悅目呀!”
帶著崇敬心接近山
從陳大衛的畫作中,人們看到遠遠近近不同角度的高山,“我會根據登山路線去決定從哪個角度親近它,在哪個高度畫它。”其他登山者的目的是攻頂,他卻給自己多加畫山的任務,是以,他爬一座山的時間比其他人還要長。
每一次爬上一座高山,他都不以“征服”為目的,“以世界第一高峰珠峰為例,它在藏民族眼裡,每一座山都有神靈在守護,所以,我用一種崇敬且寧靜的心,一步一腳印地親近它。”
他甚至把珠峰列入其繪畫生涯中“永遠畫不完的主題”,他語氣認真地說,不同的時期,他對山的感受是不一樣,所表現的畫風也都不盡然相同。
為此,他分別從尼泊爾和西藏登上珠峰的南北側,在不同的高度見證它的丰姿,“最高海拔的作畫經驗,是站在7000公尺的珠峰山上……”我想,大家都很好奇他是怎麼做到的呢?
身處如此高的海拔地區,他首先必須進駐紮營的大本營,首兩天的心情和動作,必須大幅度的緩慢
下來,“當靜坐在營裡面時,我一直都在觀察四周圍,這是一個很好的心靈創作機會,從不同的情境中構思出不同構圖,同時也讓我有時間構築一幅全景圖。”
一路走來,他每升高500公尺,他都會從袋子裡掏出隨身攜帶本子和鋼筆,迅速地作畫。這一次他呈現在大馬讀者面前的畫作,皆是當地即席完成的油畫,“每一座山都會畫上大大小小十多幅。”
在惡劣環境搶時間創作
在惡劣環境和時間條件不允許的情況下,基本上,陳大衛的每幅畫都必須在最快的時間裡完成。此外,由于風雪中的他根本無法脫下手套作畫,所以也無法採用小畫筆畫出如塵般的細微末節,而是以大畫筆豪邁地刷出山在亮面時的灑落和暗面時的層次。
所以,他畫山是結合了對山的感受和美術技巧,再以大大寫意的形式表現山的概念,“山是剛勁有力的,我認為,以奔放大氣的手法來傳遞山的美,是最適合不過的。”因為這個在雪山上與眾不同的創作空間,使得陳大衛訓練出獨創一格的大寫意山畫,笑傲江湖。
他深知不是每一座美麗的山都能讓人親近,山的構造、山上的空氣稀薄和寒冷,都讓登山成了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從一座山再投入另一座山,他卻深深領略山是堅強、剛毅和正義的化身,所以,“愛山、登山與畫山”成了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事,也是最幸福的事。
未來,他給了自己一個“七加二”的登山作畫目標,那就是以完成七大洲的最高峰、南極(南極極點和南極洲文生馬希夫峰,Mount Vinson Massif)和北極的探索,一旦完成就等同于圓滿了他登山作畫的大滿貫,“我爭取在2016年完成,但所有行程還得仰賴大自然的變化來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