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蘿夏：入微──浪漫藏在粗獷裡

這本原名為《Ah King》的毛姆小說集，譯者另取了一個更能吸引中國讀者的書名——《馬來故事集》，是切題的，裡面是毛姆最后一些以南洋群島為背景的故事，有那時的英屬殖民地馬來亞，還有荷蘭殖民地印尼。

裡頭一則故事叫〈憤怒之船〉，是一則粗獷型的羅曼蒂克故事，是浪漫隱藏在粗獷的故事裡，讀者猜到愛情的蛛絲馬跡，但作家沒讓讀者詳細看到愛情發生的細節，敘述的方式是典型的毛姆式。

簡單來說，還是大小姐與流氓的故事。一位英國傳教士的妹妹正派樂觀，島上有一名聲名狼藉的英國浪蕩子，兩人起初互相敵視，后來共乘的一艘船半途壞了，要在一個荒島過夜，傳教士妹妹害怕好色的浪蕩子會強姦她，結果沒有，她對他改觀，覺得他還沒有真正壞到骨子裡，她愛上他，他逃。最后因為一場死了六百人的瘧疾，他們相處四個月，男子決定與她結婚，改過自新，還快樂地與她一齊傳教。

作者有他玩世的諷嘲幽默：如果這是上天的設計，是最笨拙的設計，犧牲了六百個無辜者的性命，成全這對男女的相愛。（我想到張愛玲的〈傾城之戀〉，香港淪陷成全了白流蘇與范柳原結婚。）

自己生性婆媽，專注意芝麻綠豆小事，裡面傳教士妹妹開始“追求”浪蕩子時，送他一套衣服，書裡說是帆布衣褲。帆布？這麼厚的布料，不僅裁剪不易，不適合在熱帶小島穿著吧？我很小人之心的想，會不會是譯者把卡其khaki當帆布。尤其土黃色的卡其布，是當年英屬殖民地最多人穿的衣料。

可能上天因為我這個小人之心的揣測，要為譯者雪冤。自己有一套毛姆短篇小說集，英國出的經濟版，原來四卷缺了一卷，橫也有五六寸高。這晚想：這篇小說自己看過的，就把這套毛姆選集取出，一翻就翻到這則〈憤怒之船〉（The vessel of wrath），結果真是白色帆布衣褲，原文是a suit of white ducks。Duck除了鴨，也指可以裁製衣服的帆布。

回想，的確以前英國紳士穿的所謂獵裝，多是白帆布所制。那時有許多校長也喜歡穿長長的白帆布短褲，配長長的白統襪（看不到膝頭）加亮錚錚的黑漆皮鞋。是受認可的正式衣裝，獨立初期，還很多體面的男士這樣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