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瀾:草草不工── 夜宵
一路上,大家已疲備不堪,昏昏睡去,我和司機聊天,他指著左邊,說那是富春江。黑漆漆什麼也看不到,我想到了郁達夫的故鄉,也像看到一尾肥大的鰣魚,富春江的江水和海水交界處,鰣魚最為肥美。由腦中吃了一口,送送酒。
車子一路飛奔,經過幾個小鎮,問司機說有沒有夜市?他搖搖頭。見到一兩個路邊檔,正是賣熱騰騰的水餃,我要求下車吃,司機又搖頭:“髒!”
“不怕。”我抗議。
“這一帶有肝病!”他威脅,我只好屈服。
不知經過了多少正在修的路,有點微光,司機停車,我跟著他走到一片無盡頭的原野,拉開褲襠,拿出傢伙就地解決。抬頭一看,滿天星斗,在香港是難于想像的情景,這是撒尿撒得最痛快的一次。繼續上路,酒精又發揮作用,朦朧之中,我知道我還沒抵達。
到常山,已是深夜三點。何太太帶我們到一家小餐廳,大力敲著鐵閘,拉開,店主腫著眼皮歡迎我們進去。
“就在這裡吃吃夜宵。”她說。
他們把宵夜說成夜宵。只要有東西吃,管它夜宵還是宵夜。三更半夜地叫人家做生意,顯然地,這裡是何太太的地頭,頗有辦法。
桌子上已擺了幾個小菜,可能是原本準備給我們吃的晚餐,有辣蘿蔔、醬瓜和炒芹菜等,都已冰冷。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來送酒,但已所剩無幾,恨不得把空瓶當成濕布來絞,看看會不會多出數滴。
——常山之旅(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