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讀‧諷刺筆法 檢視死亡

特約：趙演晴

年初二回到家鄉，晚上和親人一起用餐。對農曆新年的冷感，再加上對一些親戚的反感，我以為這是一場巴不得趕快結束的晚餐。豈知，餐桌上的話題不懂怎麼攀上了“死亡”。是的，這是年初二的晚上，餐桌右牆掛著幾幅年代久遠的黑白照，照片裡早已往生的親人，保持著年輕的模樣，看著我和長輩弟妹用餐，然后不得已聽我們聊起死亡。

話題從大姑不久前的一段荒謬駕駛經歷展開，奔馳中的車子在路上冒起濃白煙，她慶幸自己及時發現，逃過了被燒死在車裡的一劫。當表哥知曉后，他這麼說：“你如果被燒死在車裡，那不止被燒一次，還要再被燒第二次！”為什麼要被燒兩次？嗯，我們就陸續在有燒雞和燒鴨的餐桌上，討論起“這視乎在車裡被燒多少成”、“被燒的肢體會很僵硬嗎？”、“需要切掉肢體才能入棺嗎？”幾個關鍵點來推斷大體是否需要再被火化的可能性。文字上看來很嚴肅及恐怖，可是現場卻爆笑如雷。

也許對多數人來說，在新年聊死亡很不吉利，甚至不正常，但偏偏我就喜歡不正常。豈知，“驚”喜還陸續有來，接下來輪到小姑分享，可是還沒說清楚她就笑個不停。在笑聲裡，我把整個故事拼湊起來。有一天（是的，故事總要從“有一天”開始），小姑忍不住繁重累人的家務事，單刀直入約了大姑：“姐，走！我們一起去檳威大橋跳海自殺！”跳海，有那麼好笑嗎？

找死專賣店的轉變

大姑並沒有拒絕小姑的邀約，反而擔心跳了卻沒死，漂流在大海上。接下來，話題轉向“怎麼自殺才是零痛苦？”認真討論的氣氛，猶如在開一場學術研討會。大姑認為服安眠藥是最好的方式，我卻不得不提醒她，戲裡服用過量安眠藥舒服死去真的只是戲。當血液中有超量安眠藥時，身體很大可能出現痛楚。在無法承受痛苦之下，通常自殺者會忍不住起身打電話求救，所以成功率是很低的！

我敢發誓，以上對談都在歡樂情況下進行。當然，這些笑話背后，隱藏的都是人生的苦與辣。她們邊說邊笑，不失為一個疏解鬱悶及壓力的好方法。最起碼，有人願意聆聽，有人願意陪伴。這個新年，我仿佛看到了新春佳節團圓的另一種意義。

回家后，馬上重讀背負歷代祖先重任，指引一眾自殺者、提供各類產品的《找死專賣店》。店裡口號“你的人生很失敗嗎？有了我們，你的死保證成功！”品質保證的各式創意工具，讓這家老店有口皆碑。雖然大都只上門光顧一次，但在天災人禍、充滿生態浩劫、飢荒、內戰的世界，自殺的人有增無減。店裡終年沒有陽光灑進來，死氣沉沉的空間裡，溢滿悲傷與苦悶。屠夫婦卻靠著貼心的服務，為前來尋死的種種顧客，給予最符合個人風格的建議。但，代代相傳的老店卻被計劃以外小兒子的到來而逐步顛覆。當你以為故事面向陽光那一面而奔去時，結局卻又突然轉向耐人尋味。

詼諧體驗尋死方式

在《找死專賣店》裡，作者讓我們用詼諧的角度，逐一“體驗”各種尋死方式，自然到如同頭疼就吃止痛藥那樣普通。

第一次讀這本書時，覺得作者用了戲謔的諷刺筆法讓讀者檢視自殺死亡。多年后的今天，卻覺得那些尋死念頭再也寫實不過，就像我那兩位逐漸邁入年老的姑姑，現實卻未曾打算停止折磨她們。在百般無奈之下，她們邊大罵邊幹活，這不都是一般老百姓的寫實照嗎？

當身邊親友出現尋死的念頭，請別壓抑，不要用那一句“你想太多了！”最冷酷的話，阻止他們向你傾訴。別成為冷漠的幫兇，盡量引導他們用各種方式吐出心底的苦，讓他們逐步卸下心理重擔，哪怕是只清出五百克也好，也會多出一點喘息的空間。不要以為成人哭泣是羞于見人的事，流淚不過和流汗小便大解一樣正常在排毒。當然，千萬別做一件事：推薦他讀《找死專賣店》。那只會有兩種下場：一，笑死；二，繼續尋死。

  在老闆屠氏夫婦的精心教養下，大兒子文森患有嚴重的厭食症，美麗的二女兒瑪蓮則極度缺乏自信，每天都想一死百了。就在這樣一片“愁雲慘霧”中，沒想到卻出了個“不肖子”，熱愛生命的小兒子，每天都笑臉迎人，甚至還把店裡的自殺商品偷偷掉包。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