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揚:駛過印象── 四月樹國

1993年生,森美蘭汝來人,現就讀博特拉大學外文系。曾獲懷恩文學獎、嘉應散文獎等,相信生命經歷沉澱后,沁出的文字最馨香。

四月吹起間歇的風,樹國獨美的棉花樹紛紛飄下絮白,迎面而來,像極溫柔冬季。路人低頭慢行,皆沉默不語。

偶爾有雨,大多下在夜裡。挑燈夜讀,百葉窗外是靜謐雨景。雨一絲一絲劃過遠遠的建築、參天大樹、孤獨的街燈,然後散落一地。四月是青春的更迭,時不我與。窗裡不斷滋長的課業壓力,孢子一般迅速繁殖,滿室潮濕與鬱悶。於是換上輕便衣裝,逕自走入雨中。

偶爾駛過的車輛放慢車速,投以好奇的眼光。而我那被雨淋濕的鏡片,已無法看清他們的面貌,臉上卻依舊掛著淺淺的笑。那笑或許不是真心的快樂。面對世界,我們著厚厚的衣裝,戴上黑色深框眼鏡,假裝一切都如此美好清晰。但我仍是喜歡入夜的城市,它是馴服猛獸的酣夢,而我們僅只是夢裡的人。

唯在雨裡,也在夢裡,我們裸身相對。

許是四月的雨太長,找不到適合的路緩行。即便豔陽,心裡仍是一大片憂鬱池塘。教育係前的池塘,開滿了荷花,豔麗的紅,一株株自信翹首,開在渾濁的池面上。我曾因為課堂過於沉重,便自己掀門走到荷花池前。獨坐不語,池面如鏡,映出我的渾濁。駐水的雙眸,一不小心盈出長久密閉深鎖的苦痛,朵朵如露自臉頰滑落。

許是四月的雨太長,路漸漸分岔。

大學生涯過了一半。前半段忙於活動與社交,自我增值,早早出門熬至深夜才回宿舍,橫跨過時間的長堤,絲毫不覺它的飛逝。清晨六點的男宿,將醒未醒的天色,四零一傳出長長喧嚷的鬧鈴聲,仿佛打開了走廊通道直逼盡頭,我迷濛走過,一天便如白馬過境一般;然後相同的軀殼積累了一天的疲憊,重重走過半夜二時的長廊,四零一已然安靜,想是遁入了猛獸的酣夢。

日復日,年復年,然後時間就此打住。此刻回憶,四零一仿佛愚人的隱喻,它每日急急催促我的腳步,又在歷經千帆的一日以後,獨在一角嗤笑愚人如我——昏昏莽莽,終日不知去向。

(然後呢?)

而雨終究會停,我仍可以站在棉花樹下,慢慢張開雙手環抱一整樹夏雪。慢慢的,任風穿過,像那些慢慢走過的路,總是沿途綴著白影點點。那時的豔陽會努力穿過樹罅,照在我的臉上,一如照進前院的荷花池,將當初的渾濁,滋養成一湖傲風挺立的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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