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琲鈞：阿貝廚房—— 女巫達米

在浮島旅遊低潮期的一個凌晨時分，達米再次提早打烊她的酒吧，來到我的廚房打擾正在忙碌的我。

每次提早打烊，達米就會從她的酒吧移位，來到我的廚房裡。她一般會靠在我的餐檯前，對我幸災樂禍地壞笑。當然， 如果我比她早打烊的話，也會做同樣的事情。

達米是個性格大剌剌，和我同齡的加拿大女子。在亞洲晃蕩了20年，最終選在浮島開了一間很家庭式的小酒吧。她的酒吧裡，除了售賣林林總總的酒類，還有她讓客人用來下酒的創意小菜。

說到她的創意小菜，那可真是有著豐富的創意烹飪——她將那些已被她創造出來的菜餚煮呀煮的，心血來潮時，要加什麼香料下去，就加什麼下去。完全沒有考慮與顧忌。而這，偏偏就是我的禁忌。對於我用香料的小心，她把它看作是一種小女人的作為。她說：“想不到你嚴重被意大利熏染成一個扭捏的人了。”

對意大利人往食物裡下香料的嚴謹態度，她覺得那是一種保守和固執。每當她興致勃勃來到我的廚房，要跟我分享她當天創造的新菜餚時，我最後總會以一句“放了什麼香料了”來掃她的興。

今天也不例外，當她滔滔不絕地告訴我，她是如何創造出另一個新創意小菜時，我的那一句話再度猶如一盆冷水，潑在她頭上了。在她的談話中，我只知道那是一道她把黃姜粉當調味的豆類沙拉。我一聽到豆類配上黃姜粉，我打從心底就打了一個楞。“呃”我說。

“別再跟我用意大利的那一套：什麼紅番茄必須配九層塔；肉類必須配上迷迭香；海鮮必須配歐洲香芹之類的死板又枯燥理論！”她說。

她無香料不歡的行為，讓我將她和巫婆做聯想。因為據說，香料和香脂在巫婆的全套用具中，佔據相當重要的地位。但是她今天以黃姜粉配豆類，和平日胡亂用香料的做法，又讓我將她聯想成九流的巫婆。

我當時正在弄著烤雞翅，我把一些剛搗碎的黑胡椒撒在雞翅上，捧到她面前，讓她聞那陣香氣時，我說：“這一碟，不必用香料來配搭。香料嘛，恰當地用，它就是食物的朋友；如果用得不恰當，香料就是扼殺食物味道的兇手了。”

“那，你說我是扼殺食物味道的幫兇了？”達米氣憤得拍案而起。

H.C阿格裡帕在《隱秘的哲學》裡寫：香料……還使精靈平靜，是所有的精靈平靜，香料吸引精靈如同磁鐵吸引鐵一樣。看著達米氣憤得有點兒失控的樣子，我已記不起精靈的樣子了。看著她，我只記得巫婆的兇殘。而且，還是胡亂用香料的九流巫婆的兇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