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韋材：城人五味── 掙扎物語

甲師奶告訴我，乙師奶向她推銷一套緊箍腰封，還說得很神奇，只要一箍上去，30年前尚未陸沉的山峰，就會捲土重來，就算是流沙土陷的地方，頓時也能變成名勝風景。

“啊，”甲師奶一邊說一邊緬懷：“說真的，我心裡七上八下，你沒看到她，最近都穿得那麼緊身，凸得不得了，好像很有效。”

“甲師奶，您今年貴庚？”我幫她複習數學。

“72。不過，我們那時的報生紙不准，69而已。”

但那也相差無幾呀！可甲師奶仍興致勃勃，一副躍躍欲試之情，我問：“多少錢？”

“是貴了點，要一千七百多新幣呢！所以我只能在一直考慮咯！”

還是得考慮考慮。倒不是價錢，而是大自然的形狀。企圖更改大眾印象裡的七旬婦人景觀，除非閣下是蘇菲亞羅蘭，或已故的梅爾維斯特。就算是她們，那麼努力地在身上搬山填海，仍難掩臉上老態。

再說，就算真是緊箍之下變得呼之欲出了，那種阿婆穿D杯的鏡頭，不僅全場嘩然──甚至會害到個個魂飛魄散，跑開都來不及！

而這位乙師奶，家境其實是不錯的，到處推銷緊箍腰封，不可能是等著開飯。平日裡，她就愛把自己二三十年前的相簿，到處向人展示。她的症狀，其實很明顯，就是她身體已經步出青春的門檻，靈魂還留在青春的流星花園裡。

哎呀！這種掙扎最磨人，面對大自然物理，得長期抗戰呢！

那天，大家一起去K歌，甲師奶突然神秘兮兮走到我和另一位朋友身邊，悄悄說：“喏，看到正在唱歌的乙師奶嗎？這就是緊箍腰封的神奇效果。”

我用毫無恐怖成分，並且是最淺白的句子向朋友說明了一下。

K歌台上，燈光猶如人生變幻。而變幻無常的燈光，竟然不經意地把乙師奶年近七旬的前凸后翹強調了一下，我和朋友登時都長大了嘴巴。平日見她迎面走來都不察覺，但現在側身一看，簡直就像一棟危樓！

然后，就在歌曲最后一句，最后一個音符，燈光狠狠地照在她眼角的魚尾紋上。

這種改造自然的大無畏精神，且謂之“奮不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