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韋材：城人五味──壓縮症候群

或許是自己神經過敏，總覺得現代城市人的精神，是處在壓縮狀態下，而且一天比一天收緊，緊緊捆在一個個小空間裡。

問一位廿余歲年輕人，他下班后做什麼？想也沒想，他回答說，假如不是在電視的小熒幕前，就是在電腦的更小熒幕前。

除此之外呢？我問。他說：那就發發短訊咯！是啊，那是一個更小一點，但幾乎主宰著他每日生活的小小熒幕。

或許，他的立體世界就只是交通站、工作地點、週末商場和美食中心。但多數人多數時間，也都是如此消耗在不同大大小小的熒幕前。

現在做人，大概剩下眼珠子和手指頭就夠了，遙控換台，車閘刷卡，鍵盤按鍵，拉動鼠標，頻發短訊，各樣生活動作八九不離十。

假如生活裡還有些許思維，那麼這一丁點兒的思維，也就在這些空間裡團團打轉而已。

有人問我：回來那麼久了，最懷念外面的什麼？

山川啊，湖海啊，還有草原啊！假如不能有這一切，那麼就算隨便給我一個文明廢墟，去做濫情式的放逐游蕩也可以。但總之，它必須是真實立體的，我相信立體的世界。

而現代城市人在這種扁平的、袖珍式的小熒幕、小小熒幕，或更小小小熒幕之前，活得久了，難免都會產生性格上的慢性症狀。

世界，其實這麼濃縮也就夠了，心理上的一切也就跟著變得濃縮起來。社交，不就是一堆互相交換的data？但一些人聽了仍不以為然，說你太杞人憂天了吧？

這是后現代生活模式，一切簡化而濃縮，很快連靈魂都會設計成一片輕便型的熒幕，指觸一輕彈，所有人的所有data，都一“幕”瞭然。

年紀一大，恐怕就是落后老古董了，我怎麼還堅持去相信一些過時的情緒價值呢？像個老憤青似的，還相信以前那種心理審美。偶爾感覺有股生命的熱情衝來時，街上的路人搞不好還以為精神病院丟了人。

真的，我是沒所謂。周圍那麼多精神亞健康的人，我相信，只要安靜站著，做出一點疲倦麻木的樣子，那也就可以混過去了，肯定認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