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無不言‧許志明：愛的方程式

人到壯年，該是一生中最好的時光。這時候離氣血方剛的青澀少年時期已一段時日，離有心無力事事休的老年，還有很長的路。像放在地窖木桶十八年的威士忌，該有的風味都已具備，辛辣口感漸失，但不至于被木桶味蓋過麥芽香氣。

常言道，人貴自知，能做不能做的事，是優點還是弱點，如果能早點看穿或放下，對別人對自己都是好事。我是念物理學的人，一般上大腦的設定是理性抑制感性，事事總想求個說法和道理。偏偏人的事情，複雜程度大于宇宙萬物，難求圓滿和不變的真理。

不講道理、蠻橫霸權當然惹人厭惡，但過于是非分明，也不見得討人喜愛。至于該怎麼拿捏當中的分寸和平衡，只能意會，無法言傳。類似這種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的事，往往都給我帶來困擾。

這時候我會特別想起幾個物理定律，那些不論對象，不分階級，萬物皆適用的簡單定律，遠在人類誕生的億萬年之前已經存在，即使人類滅絕之后的億萬年依然運作。想到這裡，即使心裡真有那麼一點委屈或無奈，也實在毫無必要再糾結下去。

我們很容易把科學視為冰冷的東西，但科學真的必然絕對理性嗎？仔細檢查元素週期表，你會發現不同元素有不同的地位，能量不同、質量不同、質子和電子數也不同。有共同性質的元素可以組合起來，如同人類早期的氏族部落。

如果元素都有階級，人又怎麼可能不分階級呢？科學定律和人情世故，與其說是油水不能混合的狀態，不如說是太極雙魚圖中白中有黑、黑中有白的樣子。離開了數學和滿天星斗的想像，霍金和我們一樣，要面對感情和慾望糾纏不休的人生。在愛情和親情的領域，霍金和我們一樣，找不到愛的方程式。

但我們本能知道，不需要方程式的指引和計算，我們依然可以感受陪伴的溫暖，和淚流滿面的喜悅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