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順福校長在隆中華歲月 學習現場‧畢生獻杏壇 | 中國報 China Press

陳順福校長在隆中華歲月 學習現場‧畢生獻杏壇

報導:方俊心
圖:楊智聰、雪花工作室提供



70年代初期,吉隆坡中華獨中(隆中華)一度面臨關校危機,學生極少,表現低落,師資短缺,資源缺乏。在這緊要關頭,有個三十三歲的年輕人,接下了任重道遠的掌校任務,此后,他的一生跟隆中華再也脫離不了關係。三十六年后,他榮休那天,隆中華已跟當初完全相反,學生爆滿,表現特出,資源豐富,很多家長擠破了頭也想把孩子送進去。

有些校友暱稱他“福伯”,陳順福,他的名字將永遠鐫刻在華教的歷史中。

校友在側照料病弱校長



在一個炎熱的午後,踏進陳順福校長的家,校長倚坐沙發上,沙發的皮革已有些磨損,像是用了許久。他赤著上身,一隻腳踝浸泡在淡紅色的淺盆裡,另一隻虛弱地擱在陳森輝手中,森輝是校長三十六年前的學生,正默默跪坐地上,替校長把腳擦乾。

肺積水的關係,校長住了十天醫院,最近情況稍微好轉些才出院,作息起居很多時候由過去的學生幫忙照料著。

森輝攙扶校長換上比較體面的服裝,藍色襯衫顯得寬鬆,像是垂掛在架子上,氣色有點蒼白,孱弱難掩。到底是年紀大了,醫生宣布身體器官功能已衰退得厲害,部分只剩下三分之一在正常操作,只有談起過往種種事蹟,那些酸辛苦楚、剛猛果斷,校長和校友們才得以從某種陰影裡暫時掙脫,沉浸在歲月的和聲中。

克難時期忍耐百般屈辱

1970年,陳順福校長上任時被譏為末代皇帝,經513事件、改制潮,只剩172位學生,跟中華國中共用位于鵝嘜路的校舍。獨中學生是下午班,只有在上午班放學后,才能步入校舍範圍,並且遭禁使用某些設備。

“當時的國中校長,勒令獨中生抵達校園后嚴禁接近校舍,以免影響國中生上課情緒。那時候,校長以及一班年紀不輕的老師,經常都汗流浹背在樹蔭底下,陪伴學生們一起苦等國中下課的鐘聲響起。”

森輝回憶道,他曾因飢渴難忍,偷偷溜進食堂想買東西,結果卻被國中教職員逮個正著,狠狠賞了他幾記耳光。他紅著眼向陳校長投訴,校長只愛憐地摸摸他的頭,“忍一忍,我們很快就會搬去自己的校舍。”【注1】

森輝的遭遇並非單獨個案,讓人感嘆。此時校長在旁默默地吃他的麵線,偶爾用顫抖的手給記者推來一杯茶。“當年如果不是被內憂外患逼得走投無路,我也不會被激發出難以想像的毅力和戰鬥力,去應付層出不窮的危機,我更不得不加快步伐,一鼓作氣完成建校、遷校的重任。”【注2】

注1和注2:《蠶——陳校長在隆中的歲月》,溫素琴主編,pg30-31

校務財政讓校長心急如焚

校長剛接任時,學校的財務十分窘迫。當時正值年關,因沒錢發薪,校長向安邦南天宮九皇爺要求捐助,幸獲應允。掌校初期,為了經濟來源,年輕力壯的校長可說是使出了渾身解數。

冼潤梨經歷過那段在九皇爺廟會賣花籌款的年代,“從九月初一到初九,每個班級一天,帶著募捐的桶到九皇爺廟那裡賣plastic(塑料)花。那時的人情味較濃厚,但有時也會碰到冷言冷語。”

年幼的他們並不知道,為了能夠順利上街籌款,當年校長和老師李理傳常到處跑,市政廳、州務大臣和警察局,才能拿到准證。

森輝也親眼目睹過校長的努力。當時他是醒獅團成員,每當有會館或華團的成員過世,他們一班師兄弟都會到喪府打鼓致哀。“校長去那裡坐夜,坐到別人給錢為止,因為學校沒錢發薪水給老師。當時我還小,不懂事,覺得很丟臉,還會躲起來不要讓校長看到,現在回想,覺得讓他為難了。”

如今隆中華不管校舍、設備或師資,都已超前許多學校,但一聽到學校要籌款擴建,校長即使身臥病榻,也對此事念念不忘。校友們出版了兩本書替學校籌款,他就在病房裡向房友推銷,出院后還央求太太載他去拜會老朋友賣書,“每天都打電話給我,說他今天又賣了多少本,讓大家又氣又急。”森輝說道。

“籌款工作需要很大的力量去走,我們只是推波助瀾而已。”校長坐著,清瘦的身軀好像已經壓不住沙發,眼睛卻透出如炬的目光。

掌校卅六載鞠躬盡瘁

校長掌校三十六年,高峰時期全校曾有4800位學生,對比接任時的172人,學生人數增幅是2748%。沒有學生就沒有學校,為了招攬更多學生,校長當初也祭出了一系列措施。

他一方面積極拜訪小學,說服優秀畢業生到學校就讀,一方面拉攏學藝精湛的老師到校任職。當時著名書法家李秀添,畫家黃乃群都曾在隆中華執教。

熱愛書藝的冼潤梨是這樣被吸引進去的。“我知道那裡有很好的書法老師,父母也希望我接受母語教育。以前著名的書法老師很少,跟現在不一樣。

當年校長還賦予我一份神聖的任務。在恩師李秀添的指導下,我經常代表學校參加各類校際書法比賽,從而宣揚中華獨中在書法領域的成就。”【注3】

1982年,學校還發生了一件大事——採用雙軌制。當年國內私立教育並未如今日蓬勃,獨中生畢業后多數只能到國外升學,然而那負擔卻不是每個家庭都承擔得來。為了使學生有機會銜接上國內高等教育,校長提出了務實的辦校方針,雙軌制,學生既考統考,也考政府考試,拓寬高等教育出路。外界對此褒貶不一,也只有時間的長河才能沉澱出較客觀的評價。

“服務難免有缺點,因為生命有限,體力有限,我(掌校)得到多少分也無從知道。我能做到的東西盡量去做。也許有人批評我做得不夠完整,我想,因為人的能力有限,我應該承認這個事實。”校長一字一句,緩緩說出他的心聲。

注3:《蠶——陳校長在隆中的歲月》,溫素琴主編,pg161

校友難忘校長昔日恩情

6月21日是校長榮休十週年紀念,也是校友感念校長的恩情,回校共聚的日子。不少校友在跟記者聊天時,都能侃侃談起自己當年跟校長相處的經過,成績不好被打、不聽話被鞭、畢業后第一份工作是校長找的、校長有一本“秘笈”,上面記錄了很多學生的名字和他們后來的發展……校長就像個巨大、壯碩的身影,一直走在他們的前面,引領他們走過人生的順遂或崎嶇。

徐凌慧在1991年大學畢業后回母校教書,一教到現在,已二十四年。當年,校長鼓勵她到台灣唸中文系,畢業后回校執教,所有費用由學校負擔。直到最近,校長才向她坦承,“學校負擔”是假的,實情是校長打算自掏腰包,因當時學校裡中文專業的師資不足。

“聽說這件事讓他受到了董事的指責,問他‘你是不是想動用學校的基金’。他其實沒有要用學校的一分一毫,他打算自己付錢的。”電話中的凌慧沉默片刻,“我聽到的時候,覺得很感動,”電話中傳來更久的沉默。

“在我心目中,校長是學生學習的榜樣。他怎麼做,我就怎麼做,他的刻苦耐勞、任勞任怨、高瞻遠矚,當然,我是遠遠不及他的。他影響了我的思想,我的為人處事,雖然他沒當過我的老師,但我從他身上學到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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