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讀．一種類似的權宜

特約：牛油小生

出版第一本書是件教人興奮的大事，但我卻始終沒辦法給自己寫序，大抵是因為，還找不到一個能夠概括全書的話語吧？本書的文章其實並沒有一個系統化的主題貫穿其中，而是生活中，零零散散的記憶碎屑彙集而成的一本集子。

高中的時候，有一天突然對蝦殼和螃蟹殼敏感了，吃螃蟹和蝦的時候，只要唇舌碰著甲殼，很快就會發癢，更甚嘴唇會微腫呈現灰紫色，一照鏡子，仿佛能夠看見電影裡營養不良的吸血鬼的可怕面目。

我是潮州人，父親有時候興致來了，會從巴剎買來花蟹，和著蛋、蔥段清炒。遇熱，蟹殼漸漸斑駁起紅點，而湯汁很快被渲染成暗沉的灰色，像是把象徵生命的灰藍從花蟹的身上全都攫入湯底，啜一口，能感受到一種海洋性的鹹味，而紅色，則用以妝點死亡。若是母蟹，還能吃到鮮橙色的膏，嚼起來有點粉，但那味道濃郁，讓人欲罷不能，甚至要把蟹殼內壁挖了個透才甘心。就是這樣，所以總是吃得雙唇又紫又腫的。

我的胃
健康而且漂亮？

大學的時候，南大食堂A裡有個日本餐檔口，每天大排長龍，南大是個實習島國排隊文化的優良適應地帶。我偏愛吃老闆的炸雞飯套餐，卻有一天下午心血來潮，點了一客炸軟殼蟹，趕時間，囫圇吞棗一下子吃光了，卻沒想到下課回宿舍休息，全身起了麻子，痕癢難當，仿佛自己也成了一隻被蒸熟的花蟹。

校園診所的醫生給了我抗過敏的藥，吃了藥性很快發作，頭腦發昏，直睡了十幾個小時，一覺無夢，像被拔了插頭一樣。這個神秘的過程似乎也改變了我的體質，自此之後，我對蝦蟹的過敏越來越嚴重，蝦蟹煮的高湯都不敢多喝，就連那鮮味也敬而遠之，漸漸地，貝類魷魚這些曾經饞戀貪食的美味，吃下肚馬上會引起綿長的反胃與昏眩。

這種反胃的感覺，在兩年前莫斯科工作回來之後來到高潮。我連續嘔吐了兩個星期，食不下嚥，一下子瘦了8公斤，從家庭醫生到中醫針灸拔罐到腸胃科專科診所，都找不出個病因來。

島國中央醫院的印度醫生建議我做胃窺鏡檢查，安排了日期，一天沒吃東西，空出胃囊好讓醫生看個仔細，結果檢查報告一切正常。那天護士給我打了兩劑麻醉針，我才昏睡過去，好把管子順著食道放到胃囊深處。進診室前，護士囑咐我待會兒一定要有人來送我回家，我找了一位學姐幫忙，就在我陷入迷糊的時候，護士把拍好的胃壁照片展示給學姐看。學姐後來生動地描述護士當時的解說，說我的胃健康漂亮，一點問題也沒有，要我放心。

我那過敏
一切歸結于心

藥性散去，我感覺到強烈的飢餓，馬上和幾個朋友到家樓下吃魚頭爐去。

後來朋友們都總結，我這是心理問題，和腸胃無關，一切都是腦子出了問題。這讓我想起《六祖壇經》裡，是旗子在動，還是風在動的著名公案。原來一切歸結於心，或許我的過敏症，始終找不到病根的原因，不在蝦蟹，不在胃腸，其實在心。而《類似過敏症的布爾喬亞之輕》裡的文章，無法歸類，或許也是這樣吧！只能以一種“類似”的權宜來概括，概括我的無知和無力。

  牛油小生的第一本書。也許你首先留意的是他別扭的筆名，但當你陷入他的文字，你會驚覺，甜美筆名底下，心細竟是纖細綿延，體質過敏以致不知道有什麼事情正待發生？林春美專序推薦：“散與細，是散文的本色與優勢。讀牛油小生散文，尤能體味此文體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