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球‧小雪：地震那一刻

向來，對地震是后知后覺。真不知是因為我是馬來西亞人的緣故，還是因為我是我的緣故。每每要看見什麼東西微微晃動，我才相信當地人急于告知的“地震進行中”！然而，我的眼睛雖然肯定地震確實正在發生，但身體仍然感覺穩如泰山，當真是遲鈍。

那天，東京都小笠原諸島西部海域發生里氏8.5級地震，我人正好在東京羽田機場，準備離境。晚上八時許，辦完手續，買完手信，走到食閣，正想叫一碗拉麵。

在拉麵攤工作的年輕妹妹，努力用英語給我解釋各式拉麵的特色，來自日本各省各區特有的風味。忽然，就像壞了的收音機在不同頻率之間跳躍，拉麵妹妹突然轉用日語，急急地說了一堆話。

都說了，我是后知后覺的，拉麵妹妹比手劃腳，我還是沒搞懂她到底想幹什麼。最后，她要我看天花板上吊著微微晃動的指示牌……噢，是地震喲！

當下，我真感覺不到任何搖動，回頭看，大家也都好像不怎麼慌，仿佛不把地震當一回事，只有一個婆婆已躲到桌子底下，同行的兒子和孫子們，卻若無其事繼續低頭吃拉麵。

果然是老人家的危機意識比較強，小心駛得萬年船啊……不過，場面看起來有點怪就是了。

善良的拉麵妹妹大概不想我這個外來客太擔心，用雙手比了個半圓形金鐘罩般的樣子，然后重複說：Airport，safe。語音剛落，大伙兒一陣驚呼，是強震來襲！

大地劇烈而急促地左右震動，晃得我得扶著櫃檯才能穩住自己，身旁的行李手推車也被震得格格作響！確確實實的，是地震！是足以撼動山河大地的巨大能量，正在某處迸發，驚著天，動著地！

那一瞬，不像在飛機上遇氣流時的驚恐，也不像在海上跌宕起伏時的不安。

一向放心依賴著的大地，突然翻臉震怒咆哮，像一直溫柔慈祥的母親，忽然猙獰狂嘯，心中最后的安全堡壘，頓時被震個粉碎，才驚覺自己是如此脆弱無依，螻蟻一般的不堪一擊。

活著，是天地的恩賜，也已是大大的福，還有什麼不能放開？

這個Airport，確實很safe。幾秒鐘后，一切歸于平靜，牆壁沒有裂開，屋頂沒有坍塌，現場的人也沒有驚恐，連什麼東西都沒掉地上，仿佛剛剛驚心動魄的地動天搖，只是一場幻覺。我們慢慢地慢慢地，輕輕地互相問候：還好吧？生怕太大的動作、太吵的聲響，又會惹惱了大地之母。

還好，大家都平安，日子，可以繼續地過。

劫后余生，拉麵妹妹提出了一個極富哲學意味的問題：“你還要吃拉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