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枝：無弦琴──母親說書

母親出世時還是大清帝國，5歲那年，她開始當民國人。民國倒了千年帝制，稱為文明新時代。遠在南方廣東的一個鎮裡，母親過著清朝遺留不散的舊時代生活。外祖父算是個地方鄉紳，不過，母親因為是女兒身，還是不能跟男孩們一同上學堂。

祖父依老時代規矩，用錢和糧食請了教師到家裡來教母親讀書識字。不過，又有一項舊時代的老矩規要守，女人可以識字讀古籍文書，卻不能拿筆寫字。母親是識字的，能讀《千字文》、《增廣賢文》及不少古書，卻不會寫字。她下南洋在檳城登陸，英國殖民官員在母親身份証上記載母親是文盲。

讀通經史子集，母親除了自己的姓名之外，不懂寫字。她用記憶記下了非常豐富的童謠、童話和民間故事，說給我們兄弟聽。

上學前，聽母親說章回小說的故事、童話甚至民謠。我略懂言語以來，到離開母親去浪跡天涯為止的20年間，母親用口對我們說了她記下的大量書本內容，我尤其愛讀童話童謠，是母親啟蒙的。

——書話（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