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韋材:城人五味──點菜

華人點菜,像做戲。尤其是桌上人物利害關係夠複雜時,這齣戲就更精彩。

那種把菜單一圈繞一圈,傳來傳去的你推我讓,外國人看到,或許會誤會華人普遍胃口欠佳。

有次,我就向某外國朋友解釋,說那是禮貌,點菜的榮幸一定要讓給桌上最受尊敬的人。

老外聽了很不以為然。他說,他怎知道我愛吃什麼?他又怎能決定全桌人該吃什麼?讓這份菜單推來推去浪費時間,客人飢腸轆轆,卻仍舊眼光光看著你們敷衍做戲,那才不禮貌。

他有理。

生意來往的飯局,不必說肯定要推讓。何止點菜?連座位也讓個不亦樂乎,因為據說連位子方向都有分級別,哪處是上位,哪處是賓位。

像我這類南洋生番,有一回到飯桌,我就大喇喇坐在主人位上,還說,“好!這裡對著空調,涼!”每個人險些眼球掉出來。

天啊!吃飯不是一件應該放鬆,應該愉快,應該開胃的事嗎?嚴陣以待,步步為營,極盡張羅,如臨大敵,哪有怎麼吃得舒暢、吃得有滋味呢?

我更不喜歡主人在我翻菜單時,左右我的意見。點魚翅啦,點海鮮啦,點龍蝦啦,我會直接告訴他,我見識過水族館的!

更令人頭痛是一些不知所云的挑食者,到了別人國家,在餐桌上,就擺出一種標榜自己飲食習慣如何地與眾不同,還以居高臨下姿態,表演及宣揚自己的健康飲食理論——“我們國家的人民都吃得很健康,你們的雞是什麼雞?怎樣養的?用什麼油炸的?能去掉雞皮嗎?不要放香菜,不要放醋,不要太鹹,不要味精,不要……”

先生女士,那就別上館子吃飯了,回自己房間弄個康師傅泡麵吧!

但這還不是叫人最生氣的。最氣是興致勃勃想請對方吃頓好飯,菜單遞過去,對方連看都不看,就說——“隨便就好”!

我馬上會把侍者叫來,點“清蒸貓”!

新加坡作家,80年代初背包環球旅行后開始專業寫作,著作二十余冊,其中《背包走天涯》系列最受歡迎。現從事旅游帶團、樂活指導、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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