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姵伊:駛過印象──夢獸

暑假。

打工之前在宿舍小睡休息。午睡醒來,坐著發呆幾分鐘,靈魂還留在另一邊。看著窗外的透光,自己的輪廓慢慢變得清楚。環看宿舍,陌生的室友都出去了,剩我一人。這座沿海城市被颱風外圍困著,雨密密斜斜地下,日光黯淡。暑假的午睡,通常有強烈的陽光打擾。這間房西斜,午后三點即曝著艷陽紅光。而今窗外世界像是晦暗不明,是夢獸適合隱現的時刻。可是我知道它不應該來。

人家說,生活裡無夢的人,睡時也是無夢的。我是不是一個有夢的人?近來的確多夢,大概是生活裡的夢獸躲到睡眠之中了。它被粗糙地養成,被生活、被自己、被身邊的人。我(們)都對它說:“忍一忍吧,再忍一忍就好。”偏偏它是那樣不服輸,倔強又好勝,所以假裝一副不害怕的樣子,然后躲起來了。方才夢獸輕輕拉我的衣角,糾纏著。我於心不忍,眼前這雙手,仿佛還安撫勸慰它。乖。

雨下不停,早點出門吧!

下班,天色漸暗,真正的黑來了。風雨來過,又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颱風忽然轉頭,不再向北,往西邊轉去。這樣不確定的、迂迴的,也是常被打亂的節奏。屬於大學時期最后一個暑假,剛開始的空白處,原本堆滿課本、考試、報告的時間,忽然告一段落。另外特別安排好的時間又巧妙避開原定的路線,不知往哪個方向發展了。突變,它們一圈圈盪開來,帶來一發不可收拾的動搖。風向不明,我又陷入低迷。面對空白且無序的混亂,我很焦慮——想過逃離、取消原定的目標。但是我曾答應夢獸,要好好地豢養它。

我摸摸它的頭,眼見又虛度一日。沒有工作的幾天,我有更多的時間陪著它。不全然的安靜和睦,有時候我們也會慪氣、鬧彆扭,把它關在門外。一時半晌,心慌慌,如果它走失了該怎麼辦?幸好夢獸還伏睡在門口。

我總是被它所拯救,因此一次次鬆手過后總是守得更緊、更緊。我沒有足夠的信心,我擔心它會離去,我也擔心自己不夠堅強然后放它離去。如果有一天,我們不願意再互相背負……像世界上所有善變的事情一樣無法維持,像天氣那樣不測?畢竟我們還是活在天空底下的萬物之一。那我該怎麼辦呢?

急於表達這樣的心情糾纏著我,越發急躁。我抑制自己,暫時不驚擾它,偷看它熟睡的樣子,良久,剩下我心灰意冷地收拾方才鬧翻的、一地的破碎,包括自己。前幾日搬宿舍,有些箱子還堆滿東西,敞開著,正好一併收拾。

我蹲在這些箱子旁,感覺就像在海上。原來夢獸和我相處的日子也不短了。我跟它住過不一樣的房間,來到不一樣的城市,去過不一樣的國家。肯定它還在,在我身后,或者是我的腳跟旁。一個不留神,它站在比我遠的地方。有時候我跟著它,有時候它跟著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把睡在門前的夢獸抱回房間,外面儘是潮濕的空氣,走廊上開著等待晾乾的傘。誰知道明天會不會繼續下雨,或者明天會出大太陽?無法預料。我無法懷抱這些變異,繼續與之抗衡。

1993年生于吉隆坡,目前就讀臺灣國立中山大學。喜歡攝影、散步、騎腳車。為學業焦頭爛額的日子也寫寫字,緩慢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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