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任平 : 戴大偉：你要記得你愛過（上）

詩人戴大偉（David Tai）于8月11日週四9.45pm蒙主寵召，離開了人間。他加入天狼星詩社一年半，由于他為人謙和友善，詩風飄逸，我們都習慣稱他為“天使詩人”。他受英文教育，檳城理大出身的藥劑師。他中英詩都寫得很有味道，我是在網絡上與他聯繫上的，他大約寫了150首漢語詩。最近電傳給我8輯85首他喜歡的作品，連書的封面與內頁插圖都上了網公諸于世，出書的意願強烈。

他患癌症第四期末期，癌毒攻擊他的的肺部、腎臟、血液、淋巴腺，他動過多次手術，割掉一個腎，去掉另一個腎內裡的腎石與膽的大小石頭。他做過電療、化療，頭髮掉光，從肺癌變成血癌，又變成淋巴癌，得去台北動手術。回來精神稍好，他還在WhatsApp上面興奮地告訴我，他得一個基金之助邀得意大利頂尖的癌症名醫為他做“冷凍手術”（cryso-sergery)，在零下980度殺死癌細胞。

端午節詩社在金馬崙大聚，他的氣色看來還好。7月9日他突然來訊說準備出版詩集，並電傳了8輯85精選作品，並邀我寫序。5天后，他因擔心我寫序費時，突然改變主意說或許序文暫擱下，讓詩集出了再說。我聽了有不祥的預感。我搖電話給他，他語帶驚訝地告訴我，癌細胞竟然佔據他的盆骨，得再做化療。

詩流露出不祥徵兆

他的詩很早就看出許多不祥的征兆，他的病與傷痛在一年前（2014/08/08）寫的〈遺書〉三節流露無遺：

“你的名字，在遺書第一頁/第三行，第十四個字/我心臟左室/卡在猶豫的心瓣上/大動脈的出口/留給四行眼淚，共同的缺口”

“沒有房子和現款/沒有枷鎖和遺憾/就一幅仰天的快樂鳥/像你潛意識偏愛別過頭，/如深夜。門前。林裡的貓頭鷹/

對我眨也不眨的雙眸……/刺鳥的溫柔……”

“請別記得我的壞/也別記得我的好/就記得這幅昨天，美美的/一個廝守的穴口/在我走后，請你轉回頭……”

戴大偉罹患癌症多年，但他為人樂觀，還在泰國領養孩子讓他們能繼續唸書，他還協助泰南的小販脫貧。他確實愛過，不斷付出，也曾因愛而受傷，對他“活著是一種美麗的死亡”。他在〈你要記得你愛過〉是這樣寫的：

“你用藥丸把深夜的密室打開/偷窺地庫底下，海洋累積起來的光/假裝的笑靨應門走出/在耳根嚼檳榔/ 腳跟向天花板要了碗謊言/沒有了美人魚的淚/活著是一種美麗的死亡”

“你用原諒把身體洗得像光環/在桌上留下唱歌的泡沫/容易愛的人容易愛上喝酒的貓/沒有了腥味/魚會干淨得像芥末的嗆”

“你把退化的翅膀打開/一些殘余的愛鐺鐺散落一地”

我有意在國內推廣“后現代詩”，用技巧與寫作策略掉回來改變詩的題材與表現方式。2014年杪與他談起我的“宏圖大計”，他當天就以她的母親為題材（他事親甚孝，傍晚趕回家與老媽吃飯），寫了一直令我瞠目結舌的詩〈母親的特技〉：

她已學會一種絕技

散發每一縷花香

卻隱藏花謝的聲音

等到夜也累了，關上所有眼睛

她才把紅腫的眼珠

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