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聲夢影 陳與土：伊朗的僵屍

安娜莉莉阿米波的醫生父母在79年的革命時逃出伊朗。她出生在英國瀕海小城瑪結，不久舉家遷往邁亞米。她從小就喜歡看血腥恐怖的錄影帶，父母不以為然，對解剖學有興趣，正是學醫的好料子。后來與朋友在酒館聚會時，她用父親的錄影機拍了一部短片，父母看過后大吃一驚。原來我們的女兒是這么有藝術才華的，將來可以當整容醫生！

安娜后來真的是唸了一陣子醫科，發覺全無興趣，父母只好任由她自己發展，少年時她首次回伊朗探親，必須入鄉隨俗，穿上傳統穆斯林婦女的黑袍，但即使如此，當地人仍能看出她是海外回來的，因為她敢正眼看人，當地女人是不會這么做的。

不過，身體被黑袍罩著那種神秘感倒令她靈機一動，這簡直是現成的僵屍行頭！

《夜半獨歸女》（The Girl Who Walks Home Alone At Night）是她多年后終于拍出的作品，堪稱近年最酷的僵屍片，影片雖然在加州攝制，但對白她堅持要用母語波斯語，使它成為伊朗影史首部僵屍片。把不倫不類升格為后現代文化大交媾，而且還是反潮流的黑白片。說到“酷”，你幾時看過一個踩滑板的僵屍，或在吸血過后會檢視一番受害者的音碟收藏，或房間貼滿了流行海報？

真假僵屍一見鍾情

故事一開始男主人翁阿拉斯（伊朗的占士甸）偷了一隻貓抱回家，他父親是癮君子，欠了毒販大筆錢，毒販把阿拉斯的汽車駕走抵債。毒販巧遇僵屍女，以為妓女帶回家，結果被吸血。阿拉斯趕來索回車子時見毒販已死，就偷走鈔票及毒品。后來他扮成僵屍德古拉去參加化妝舞會，順便販毒，結果卻是自己嗑藥嗑得迷迷糊糊，出門時遇見僵屍女，拎著從小童搶來的滑板。在朦朧的街燈下，真假僵屍一見鍾情……

劇情相當簡單，也有不講理處，但僵屍出現在伊朗，已經很難講理。影片借用南加州破落的工業區為伊朗，只改動路牌招牌車牌，就成為“壞城”（Bad City），大概是罪惡城的姐妹城。單調運作的機械，隱蔽生活的沉悶，除了剛好和劇情有關的角色，街上往往杳無人跡，而溝渠堆滿屍體也無人理會。

影片好不好看，其實就全靠導演的功力。即使背景單調，但安娜莉莉阿米波極講究構圖，使影片不時有賞心悅目的畫面，譬如一場人妖氣球舞，演員來自她的伊朗族群，多非職業性。在她調教之下，都演得比木頭好。黑白攝影和閒適的調子，往往令人聯想起賈木許早年的《來自天堂的陌生客》，巧的是賈木許前兩年也拍了一部另類僵屍片《永生有情人》。

音樂畫面天衣無縫

安娜曾任唱片騎師，她對音樂的敏銳在片中也看到證據，精彩的音樂和畫面配搭得天衣無縫，有時那種空曠蒼茫的感覺，竟然很像沙治奧昂尼的西部片。

影片好看的另一個原因是貓，雖說弄隻貓來是討喜的捷徑。但這貓不是用來擺美的，牠放大的眼瞳目擊事件的發生，隱隱透露了恐懼和疑惑，牠也是重要證物。結尾拍男主角無法決定是否和僵屍女遠走高飛時，兩人木無表情，就靠這眼睛會演戲的貓撐場面。安娜開始時相當抗拒，當制片提議用自己的寵物貓時，她嫌這貓太胖，沒有恐怖片中貓的陰險感，但演下去才知是真材實料，令她不得不讚牠為貓中的馬龍白蘭度。

影片改編自安娜自撰的繪本，她知道絕對無法找到片商投資，就自己在網上籌錢，結果加拿大著名奇情女作家瑪嘉烈艾胡出了一筆。片中出現貌似麥當娜的版畫，其實是艾胡，算是對她的謝禮。但安娜已經不必擔心她下一部片子的資金，因為保羅湯姆士安德遜及史派鍾斯（Spike Jonze）等背后的富婆瑪卡伊力遜已決定為她撐腰。

安娜年齡已過三張，但仍喜歡打扮得像男童一樣，球帽球鞋、吊帶馬褲長絲襪。她的理由是打扮得年輕活潑一點，就容易找到一年輕人願意和她睡覺，但我相信以她這么才貌雙全，應該不是難事。

(寄自倫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