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慕安 :驶过印象── 关于阿简 | 中国报 China Press

舟慕安 :驶过印象── 关于阿简

1993年生,祖籍福建南安。好逸恶劳,偏执任性。半素食者,偏瘦但有肉。

多得大卫悉心讲解和示范,阿简近日热衷于养生。碱性水、吃素、拔罐、单眼佬、中成药。夜晚梦多,不至七小时的睡眠,除了惊醒还要赶三场戏,演员场景剧情都不同。中医师把著脉的手一僵,终于抬眼看阿简那略微削瘦,却白得近乎张纸的鹅蛋脸,她说起话来的时候,口气像在闲话家常,但搁在小枕上的手却渗出汗,仿佛梦境里的故事,真实地发生在她如过度扭拧而逐渐窄小的人生,日复一日过着极为无力的生活,于是一点小事就能让她把原本就绷得紧的神经再度往内使劲缩。



中医师吞了吞口水,缓缓把手收回来,拿起一支在普通杂货舖就能买到的廉价圆珠笔,刻意不点出她看起来明显底气不足的问题,在从旧日历上撕下的纸背上写诊语。一句长句说不到一半就要换气,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边写边告诉阿简,你梦到有人中枪啊,那是胆热,给你开两剂药,治你多梦和调理脾虚。阿简没说什么,仅是长长喔了一声。然后接下医师放入药袋的中成药,一日两次,一次三颗。

都快要大三的人了,阿简这女孩其实为人十分偏执,认为既然信赖中医,就要信到底。上一次高烧时,体温计上明确显示著三十八点五度的体温,加上意识涣散连步行都不稳,即使关上风扇和窗子,再把自己用长袖衣裤配上外套和袜子裹得厚实,阿简躺在床上,冷得直发抖的样子,还是让刚下课回来的室友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一盒西药死都不肯咽,幸好靠着退热贴和灌凉茶,才勉强在临睡前,把体温给降到三十七度。

只是阿简的健康比起以往确实是好上许多了,坚持一星期至少四天的慢跑和肌力训练,除了健康外,体形倒也算是瘦下来了。阿简自己也许是没什么自觉,女孩的眼睛就像放大镜,再怎么好看总有缺点。阿简的眼睛,也许正往显微镜的境界去修炼,直嚷着好肥好肥,镜子里的自己怎么这么肥?偏瘦但有肉,随便一捏就是一把肉。这么做的人当然不只她,瞧健身房内的每个女孩大抵都是一样的,就连身形完美得可以去选美的曼达,都锲而不舍天天运动、节食,23.5寸的细腰,每天就在跑步机上扭啊扭,26寸腰的阿简和众女孩又怎好意思偷懒,于是吃饭时最是避讳曼达,免得食物在嘴里失了味。



真的是一恍惚一弹指,阿简心想,也许接下来的大学生活也会在浑浑噩噩中耗过,然后眨眼间就是个老太婆了。这么想的时候,瘦不瘦似乎就不怎么重要了,减肥好比佛法禅修,是无远弗届的,靠的就是人心里的一把尺,长短自己说了算。

她又怎会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日渐拥挤而显得愈是空洞的城市里,看着从不同人的眼中所折射出来的自己,和阿简眼中的自己,早已是妥协和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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