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70週年(第九篇)．小孩跟隨唱抗日歌 「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

報導 : 許雅玲
圖：本報資料中心、互聯網
三年零八個月，日軍姦殺擄掠暴行，讓人民敢恨不敢言。

良善的人民，固然害怕和抗日軍扯上關係，招致殺身之禍，私底下卻出錢出力，支援抗日活動。

每當抗日軍鋤奸成功，地方人民便興高采烈殺豬殺雞，宴請鋤奸好漢──總算可以放下心頭大石，不怕被漢奸誣陷出賣！

1937年7月7日，中國北平西南的盧溝橋，爆發中日軍事衝突，日本開始全面進攻中國。

為了生計，為了躲避戰亂，離鄉背井到南洋生活的華僑，全力支援祖國抗日。

定居怡保的老馬共周彤（85歲）追憶說：“當時，我最愛鑽咖啡室，望著抗日海報，聽大人哼唱抗日歌曲 ，訴說英雄故事：西安事變，張學良主張抗日，怎樣逼蔣介石接受‘停止剿共、一同抗日’的主張……”

一群小屁孩兒，整天跟隨大人唱抗日歌，熱血澎湃，一心嚮往，有機會，“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

日軍投降上山打游擊

1942年元旦前後，看著日軍先鋒隊騎腳車經過村莊，要去霹靂美羅圍剿抗日軍，周彤巴不得插上翅膀，通報抗日軍。

“我的村子，抗日氛圍不強烈，日軍會帶著機關槍，把村人趕去空地，只是曝曬，並沒殺人或虐待。”他說：“某天，媽媽帶我到打巴繳交奉納金時，第一次看到電燈柱上懸掛兩個人頭，但我不害怕，因為日軍暴行聽太多了。”

從霹州三寶嶺搬來的朋友練福榮心有餘悸告訴他：“百多名村人被趕去礦湖，用機關槍掃射，前面的村人中槍壓倒在我身上，我才撿回一條命。”兩位小朋友的談話，離不開“仇日”。

後來，抗日軍鄭文來到村子，看中周彤的高個頭，招募他加入抗日軍的流動隊，觀察村裡村外可疑人、事、物，再報告隊長。很快，敏捷醒目的周彤，又被動員當交通員，負責通訊，“日軍對小孩戒心小，每次我把信件藏在腳車包內，都能順利送達目的地。”

三年零八個月，周彤並無荷槍實彈經歷，直至日軍投降，上山打游擊，才第一次拿起槍支。

英軍中國組136部隊

1943年，英軍與中國政府聯合組成136部隊，由英國提供經費，官兵在印度和錫蘭的基地受訓後，便乘潛艇或者空降到馬來亞日寇佔領區，在馬來亞敵後，進行蒐集情報和游擊活動（包括協作訓練作戰技術），在配合盟軍登陸反攻上，發揮了作用。

部隊主要指揮員，包括英國人古德費羅、戴維斯和布倫米，華人組（龍組）分別由林謀盛和莊惠泉分任正副區長。

1944年3月，林謀盛率隊乘潛艇到達馬來半島西海岸，潛入怡保市，化名陳春林，指揮地下活動，未幾便被日軍活逮，3個月後死於怡保監獄，年僅35歲。

周彤和葉德明，不約而同指出，“通過136部隊，抗日軍在下午或傍晚時刻，在森林中佈置白布等標誌，引導盟軍飛機用降落傘，投下新式軍火和物質。”抗日軍快速收集物品後，偷將一半補給裝入大鐵桶，收藏山洞。

原來，這是為了預防日後和英軍談不妥，抗爭之用。結果，還真是有用到。

葉德明報仇雪恨當抗日軍

出生在雪州士毛月大港的葉德明（88歲）坦言，“1943年9月，我是帶著報仇心願，加入抗日軍，但當時不敢講出來。”

本來，目睹一部分日軍進森林圍剿抗日分子，一部分留守村中守衛，逼迫村民殺雞煮飯，飽暖思淫慾，還姦污村女，讓葉德明怒火中燒。

後來，比他大9歲的大哥葉城，被漢奸誣陷為抗日分子，被日軍抓走，拷打至死，遺下妻子和歲余小兒。二哥葉創，被日軍抽中當日本訓練兵，後來逃走投靠抗日軍（後來，葉創在日本圍剿雪州加蕉山之役犧牲）。

日軍燒毀祖屋

“二哥走後，日軍包圍我家，抓了父母和我去警局問話，但不管他們怎麼拷打，我們一口咬定，二哥在冼都軍營。日軍威脅，10天不交人，便要殺頭。放我們回家後，我和父親都不敢睡在家裡，在叢林露宿。”

一周後，日軍上門抓人，家人告訴日軍：父子出外工作，回來後會去見日軍……一怒之下，日軍把全家趕出來，一把火燒光祖屋。

家已不成家，在父母含淚默許下，16歲的葉德明走進森林，加入第一獨立大隊第八中隊，第二十二分隊的第十二小隊，別名“月亮”。

雪吉靈灣炮火最強一戰

在葉德明的抗日生涯中，炮火攻擊最強的一戰，發生在雪州吉靈灣。

“民運同志得到地下工作人員的準確情報，知道某天早上10點，日軍會從加影，運送槍械補給和糧餉到士毛月加蕉警察局。部署後，我們便提早在加影路、吉靈灣、新港轉彎處伏擊，準備奪取槍械和糧餉。

看到一輛兵車過來，隊長一下令，大家馬上掃射，敵車翻車下山，豈料後面還有一輛兵車，用機關槍瘋狂掃射，抗日軍用三角輕機關槍回擊，對方不敢繼續交火，直接駛過。

打翻的兵車，死傷5至6位軍兵。抗日軍也有兩三位弟兄受傷，大家奪取槍械、手機關槍、短槍、軍刀，還脫下日軍的軍裝（供日後偽裝，伏擊警察局，收繳槍械）後，馬上撤退營房。

第二天，日軍回來報復，圍剿新港，屠殺很多村民。村民因此痛恨抗日軍。開會檢討後，抗日軍向村民道歉，並作出賠償。

此後，抗日軍的伏擊，一定選在離村莊很遠的地點，避免殃及村民。

村民提供情報鋤奸

日據時期，漢奸貪圖利益，害人不淺，村民都願意提供情報，協助抗日軍鋤奸。

為了報仇雪恨，葉德明認真受訓，期望早日剿除漢奸。

“並非每位抗日軍都有機會鋤奸，分隊長覺得我槍法準，還看出我不怕死的報復心，決定派我和一位同志打前鋒。我得悉暗探每天早上八點多，會在馬來攤子喝茶，便騎腳車出發。”

分隊長提醒月亮，那裡最危險，若打不到，你們就退。第一次受委重任，月亮一心一意打死漢奸。一馬當先走到漢奸面前，緊張掏出短槍，朝他胸口打兩槍，後者倒下斃命。同志拿機關槍掃射警局，警察們都不敢追出來，兩人全身而退，村民高興地宴請鋤奸好漢。

“大馬史上惡名昭張的大漢奸，包括狐假虎威的黃鐵珊（大礦主，吉隆坡維持會會長）和黃堆金（軍政部台籍通譯兼華社聯絡員 ），人民恨之入骨。結果，第一獨立隊派出兩位年少英勇神槍手李秀峰和葉石，在最危險的半山芭茶山園警局對面，擊斃黃鐵珊。”他說。

1941年底，日軍大舉入侵馬來亞，馬來亞共產黨發出了“抗日衛馬”的號召，建立了抗日武裝部隊“馬來亞人民抗日軍”，在城鄉開展對敵游擊戰爭。

1942年1月，馬來亞人民抗日軍第一獨立隊，在雪州雙文丹成立，其後陸續發展到8個獨立隊，下轄67個中隊，約9900餘人，加上半武裝組織（後備隊和抗日自衛隊）等，成員達4萬5000人左右，是馬來亞二戰期間最強大的游擊隊。

在三年零八個月佔領期間，抗日軍與日軍作戰340多次，擊斃、擊傷敵軍（官兵、敵警，奸細和通敵者）5500多人，抗日軍也付出重大大犧牲，有1000多名戰士獻出生命。

出賣抗日軍釀『九‧一』事件
萊特被揭是三重間諜

馬共有個奇特的間諜故事──1930年代末成為馬共總書記的萊特，三番四次出賣抗日軍，釀成“九‧一”事件，後來才被揭發是三重間諜！

出生於越南的中越混血兒萊特，原本是法國殖民者在越南的間諜，身份暴露後被“轉讓”給英國，被情報機關安排混進馬共當臥底，協助英軍瓦解馬共。

萊特謊稱：“我是胡志明的親信兼共產國際代表”，在馬共裡頭平步青雲。日軍佔領馬來亞後，貪生怕死的萊特，被日軍逮到，又轉當日本間諜。他的出賣，讓馬共犧牲不少優秀分子。

1942年8月31日，40多名抗日軍的各個獨立隊代表，聚集在吉隆坡黑風洞附近的石山腳農村，準備參加第二天舉行的黨軍會議，共商抗日大策。當時，除了馬共中央書記萊特尚未到會外，其他各州代表都到齊。

夾帶巨款潛逃被殺

豈料，日軍接獲情報，調集2000多名精銳兵力，於9月1日凌晨5時3刻，包圍會議地點。警衛兵發現潛伏日軍，馬上鳴槍示警。在馬共中委小忠指揮下，兵分兩路突圍。

雖然，大部分人衝出日軍的4道包圍線，安全轉移到第一獨立隊模範中隊駐地，但此役中，抗日軍犧牲了18名烈士，包括9名幹部、6名模範中隊戰士和3名服務員，但日軍代價更沉重，官兵死傷200餘人。

“萊特位高權重，沒人敢質疑他，大家只覺得，總書記幸運，總是逃過死劫。”葉德明說。

二戰後，萊特重新回歸英國情報機關。1947年，間諜身份敗露，萊特夾帶巨款潛入泰國，在曼谷被泰共和馬共聯手殺死。

吉隆坡情況‧日軍無血入城

1942年1月11日，當時還是雪蘭莪州首府的吉隆坡淪陷了。

事前的三四天，乃潛伏重重危機的時機，軍民（富人）大規模撤退至南部新加坡，接著工兵隊實行“焦土”或燃燒油庫，把重要橋樑等設施炸毀，一些大洋行貨倉和政府米倉均無人看管，任人取走（市民為此發生打鬥）。

11日下午，日軍腳車部隊冒雨進入市區，帶頭者扛日本國旗。起初他們在市區數處如獨立廣場前和今陳禎祿路，身體趴在地上作戰，但由於英軍士氣極低，抵抗軟弱，吉隆坡很快便告淪陷，故日方有“無血入城”的說法。不久後，日軍部隊的汽車、大卡車、小型坦克車和裝甲車源源而來。

間諜砍頭示眾

日軍除了設立憲兵總部及西警備隊，也設立藤山機關，由指揮攻隆司令藤山大佐任主管，在其命令下，各族組織治安維持會，且發居安證。日軍佔領的第7晚，有兩名華族青年被懷疑是間諜，在陳氏書院後巷被捕，次日砍頭示眾。

另一方面，軍部還強迫學日語和開設日語班，由台灣籍軍人任教員。接著日軍便假借“奉納金”之名，向馬新兩地勒索5000萬叻幣。雪州和新加坡一樣，分擔1000萬元，當然主要還是由吉隆坡富人如張郁才出錢。

日本統治初期，黑市猖狂，通貨膨脹，又鼓勵賭博和色情玩意，讓人們紙醉金迷，麻木不仁。總之，在長達3年零8個月恐怖而慘無人道的日本軍政下，人民性命難保，沒有自由，苦不堪言。